二皇子从清虚观偶然听了两个小道士说闲话,想起大皇嫂对自己的误会。平白无故的, 那位岂能仓皇出逃?必是哪个小人在背后捣鬼、栽赃陷害。回府后, 他伏案写了封亲笔信, 备述敬仰之情。又说今闻谣言如此这般, 求问皇嫂何故离京?其中必有误会, 弟盼着与皇嫂好生解释, 分星擘两。正斟酌修改字句, 手下幕僚在门口探头使眼色,遂命其进来。
原来今儿暗舵茶楼的伙计去采买茶叶,在茶市听见路过的两个小厮说,“小蔷大爷做什么了?法静师父骂这么久,一点儿要停的意思都没有。”伙计心中一动, 悄悄跟着他俩来到处大茶铺子, 趁人不备溜了进去, 在库房左近找到围观人群。
只见大松树下一个和尚正在絮叨一个华服少年。“外人如何知道?还来寻贫僧求证。难不成是贫僧自己说出去的?那种话实在得闭紧了嘴。你都不知道何人何时从何处推了谁一把,早晚酿成因果。”
有新凑过来的伙计问“小蔷大爷说了什么?”围观者说“不知道,只知道跟‘运势’相干。”
因有人打量起二皇子的伙计, 他恐怕被认出是外人, 赶忙溜走。
二皇子听罢猛然想起, 卫若兰拉贾琮套话之时, 冯紫英也在拉贾环套话。贾琮告诉了卫若兰什么, 贾环也告诉了冯紫英什么。挨老子训诫便是那之后两三天。只怕自己做的事父皇一直都知道。横竖别的兄弟也做, 父皇年轻时比自己狠厉多了。最终引出祸端的正是“运道衰败”四个字。
偏生这四个字的源头却是一桩冤枉。二皇子焉能甘心?因想着:先入为主。那背后小人定然下了大工夫方能哄骗过大皇嫂。区区书信她不见得肯信, 须得派能言善辩之心腹前去。遂斟酌派谁。事儿皆爱赶巧, 皇后打发了个嬷嬷,急命他过去商议要紧事。没奈何,二皇子只得先更衣进宫。
皇后派到侄女张小姐跟前的两位恶霸嬷嬷,因行路缓慢,前阵子又在京外东屏镇遇上麻烦,直至今天才回到宫中。皇后乍然得知侄女被杜萱拐走了,气得暴跳如雷。嬷嬷们哭诉杜小姐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还假惺惺嚷嚷“你们说是皇后的人就是?”奴才们身份低贱,眼睁睁看着她把张小姐带走。四皇子府里那些虾兵蟹将亦将大门把持得风丝儿不透,奴才们使尽法子也没法子传信给四皇子。皇后一听,甄氏这是想把自己娘儿俩隔绝啊!偏山高水长的够不着她。
一位嬷嬷低声道:“娘娘,奴才们路上听闻二皇子出了点儿岔子。”
皇后顿时头疼,咬牙道:“做事不干不净,怨不得谁。”
另一位愈发低声道:“老奴等鄙见,不如烦劳二皇子辛苦一趟,去江南见见四皇子。谁敢拦他?亲兄弟相见,多少妖魔鬼怪都得退散。”
前头那位接着说:“也趁势避避风头。过后看谁跳得最高,保不齐就是那位在背后害二皇子。”
两个嬷嬷互视一眼。这主意并非她俩自己想的,乃是昨儿在客栈听几位儒生老爷议论的。他们闲得无聊,假定众人都是二皇子的幕僚,辩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都默认二皇子被人阴了,最后都赞成暂离京城最当。嬷嬷们记性好。以那些人的话语拿来劝皇后,句顶句的有道理。
皇后沉思良久,被说服了。
一时二皇子进宫,皇后便拉着他语重心长的说了半日。二皇子起先只当母后满心想让自己替她拢面子,强忍着不痛快;听着听着竟确有许多好处。一则跟大皇嫂解释清楚误会,探查何人在对付自己;二则摸摸老四的底,也就母后以为那小子对龙椅没心思;三则时常听人将松江府说得天花乱坠,不如亲眼看看贾琏究竟做了什么。
因喊两个嬷嬷过来,细问松江模样。她俩懵然。在四皇子府隔壁住了大半年,二人压根没怎么出门,整个儿忙着管束张小姐去了。遂扯起那地方何等不规矩。才听了几句,二皇子已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摆手让她们下去。
一位嬷嬷禀道:“殿下,前几日奴才们在客栈中,听几位老先生说话儿。当中坐着位须发花白、风骨不俗的老太爷说,姑苏自古出人才。如今有青年才俊年方二十五六,犹如当世之荀文若。经天纬地博古通今,早晚必成千古名臣。竟不知道哪位贵人有本事请的出。可惜没提名姓,想来跟人打听打听便有。”
二皇子目光一动。他手底下幕僚极多,只挑不出惊世人物。本朝太.祖爷跟前最早两位的幕僚,顾候和林侯,皆姑苏人氏。去寻访一趟倒也不错。遂答应下来。
随即上大明宫求见天子。皇帝正忙着呢,让他在偏殿等着。直至二更天,戴权念在二皇子早先给的好处上,稍作提醒。皇帝方喊他进去。
二皇子恭谨叩拜,求去一趟松江府见信圆师父。皇帝眯起眼看着他不言语。
戴权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殿下,你一个兄弟,寻业已出家的大嫂作甚。”
二皇子苦笑,亦低声道:“公公,我听了些大嫂因对我有些误会,吓得逃去了江南。我绞尽脑汁,实在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撂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保不齐当面几句话便能解释清楚。”
皇帝吃口茶问道:“戴权,你可听说过此事。”
戴权迟疑片刻道:“老奴听说过。”
皇帝皱眉:“听谁说的。”
“听老圣人跟前毕安公公所言。”
“他何出此言?”
“他说,是他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