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卢双眉皱起,薛蟠问道:“老大人,何故犯愁?”
卢学政怅然长叹:“世道艰难。”
“咦?长安那边有人为难老太爷么?”
“非也。”
小朱拱手道:“老大人,既有难处、何妨说出来我们出出主意。这和尚鬼点子极多且得用。”
卢学政苦笑:“多谢二位。只是老夫……”摇头不语。
薛蟠耸肩道:“要不您找王爷帮忙。”
“老夫非趋炎附势之人。”
“您老对趋炎附势有什么误解?”薛蟠道,“难不成卢三姑娘不是您亲生的、是收养的?”
“自然是亲生的。”
“嫡亲的亲家,帮忙不是常规么?”
卢学政一时语塞,心中暗动。
次日,卢慧安早早把她母亲拉出门去。
老卢正想喊儿子过来教训两下,门子禀告,应天府尹孙谦领着长子孙溧前来拜访。孙家父子才坐小半个时辰,甄应嘉领着甄瑁又来了。卢学政深吸了口气: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果真要变成人家的巴结对象。
下午林皖从苏州过来,奉命郡主之命送东西。彼时忠顺王爷正在后花园和亲家公议论江南花木,随口让呈上。合着林海前儿作了两首诗,郡主和黛玉元春都步韵和了,独林皖不善此道。郡主便罚他跑腿送来金陵,命自家兄弟也和两首。
忠顺王爷稍作思忖写出和作,众人大赞。小朱也跑不脱来两首。卢学政本为老儒,既在王爷兼亲家跟前、自然不肯示弱。大伙儿互相吹捧一番。
王爷瞧着林皖:“就你小子不成。”
林皖苦笑:“甥儿实在不是那块料。”
小朱奇道:“林海大人堪称江南第一诗家,如何没教导与你?”
林皖道:“朱先生有所不知。家父数月能有几天依着时辰下衙已是难得,府中还有别的事要忙。纵然偶尔得闲教导我功课,也得花在八股文章上。实在没工夫教我学诗。”
忠顺王爷皱眉:“你的试帖诗若不好,会试如何能考过?”
林皖心虚道:“试帖诗……可否混过去?”
王爷呵呵两声:“应天府的学政老爷在此,你问问他试帖诗可否混过去?”
卢学政正色道:“不能。”
林皖叹气:“可如何是好。”
小朱眼珠子转了转:“林大人忙得那么离谱,是盐课上找麻烦的人多吧。”
林皖再叹:“盐课上哪一个不是千年的狐狸。”
“横竖扬州近,行路方便,林大哥本时不时要过来。秋闱已中、无需避嫌。”小朱道,“卢大人衙门里头没人找麻烦,不会忙成林大人那模样。要不然林大哥你就拜卢大人为师如何?”
忠顺王爷抚掌道:“极好!你小子难得出了个得用的主意。”
卢学政呆了半晌,随即喜出望外。
他早先只知道林海是前四五科的探花、开国林侯爷之后、如今做了郡马。昨晚听卢慧安仔细讲了许久,才知此君乃天子心腹。其子林皖已得密旨,立时要去边关溜达一圈儿、回来好帮今上从端王手里收复兵部。要说卢学政不羡慕是假的——连进士都没考,少说兵部侍郎预定。
卢慧安指了指案头她祖父的书信:“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朝廷需要用人时能想得起你。”
卢学政思忖道:“你祖父如何忽然提起这个?还忒般夸赞你哥哥。我在家时都不曾这么夸过。”
卢慧安哂笑道:“您老还不明白?长安府并不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有人上咱们家奉承老头儿去了。祖父终于明白‘田敬庵门生’五个字是何意思。”
“何意思?”
“杜禹杜阁老嫡亲的师侄。父亲只管等着。从明儿起,有门路的都会不惧王爷威严来您这儿拉关系,没门路的会等咱们搬回自家拉关系。搭得上搭不上都会想法子搭上。”
当时老卢还不大相信。一夜睡醒,上午就来了孙甄两个大族,隔壁薛家的小和尚还送来了详尽的金陵官员资料、足有三尺高。这般有面子,谁还排挤老夫?
林大爷要去东北,自然不剩多少时日留在江南。这个点儿朱先生出主意让他拜师,什么意思都不用提了!
既然王爷赞成,此事当即定下。
转头薛蟠告诉毕得闲,忠顺王爷命林皖认新上任的学政老爷为师。会行正经的拜师礼,不会真的教学。就是王爷给亲家个面子。毕得闲了然,上报不提。
另一头,卢慧安和母亲大清早出门,先到了自家宅邸。一应家具物什皆齐全,拎包入住。
娘儿俩逛到外书房,卢慧安微笑道:“母亲,咱们这宅子太小了,离父亲衙门也不近。”
卢大太太道:“金陵什么地方母亲知道,寸土寸金。能有这么好的宅子已是难得。”
“没什么难得的。”卢慧安道,“横竖只暂住。”
“暂住?”
卢慧安指道:“喏,正经宅子在那儿呢。”
卢大太太见长案上摊满了东西,便走过去查看,霎时睁大了眼。当中一摞正是自己去年画的屋舍图纸!旁边一摞乃旁人所画,比自己的稍作改动。
慧安从后背抱住母亲道:“娘~~您老忒外行,好些东西都没法做。我请了专业人士提出建议,修改成这样。”她又指第三摞,“那是金陵几位营造大家的资料,他们都想收您做徒弟。要不您挑一位?”
卢大太太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