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许久,从盘点后宫佳丽的父兄到新娶皇后。那个弹琴的儒生笑道:“兵部尚书白大人老来续弦,得了个小闺女,当年还曾热闹了一阵子。如今算算也该有个十四五岁了。”
某儒立时嗤道:“胡扯!白大人年轻那会子曾跟着端王出过兵呢。”
弹琴的道:“兄台也说了是年轻那会子。今时不同往日。他女儿若做了皇后,他焉能不改换门庭?”
话音未落,小少爷的护卫笑道:“单纯幼稚,二傻子。”
弹琴的转过头来看看他们,拱手道:“这位壮士,有何见教。”
护卫先问他家少爷:“主子?”小少爷点点头。护卫上前两步,抱拳行礼,朗声道,“人为万物之灵,百变千变万变。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一个人心里什么最重要。白尚书五十来岁娶续弦,得了个女儿、爱若掌上明珠。可他少年时便跟着端王了。你凭什么断定在他心里女儿会比端王重要?万一白大人心里最重要的是端王、而白小姐心里最重要的是父亲呢?”
在场有二三十位围观群众,齐刷刷打个冷颤。老仆腿肚子都抖了一下。
弹琴的僵了一僵。另一个短须儒生插话道:“听闻白小姐美艳无双。”
护卫几步走到他跟前,肆无忌惮上下打量。短须儒生有些尴尬:“壮士作甚。”
“评估先生这身衣裳。”护卫道,“从头到脚大抵不超过半贯钱。”
短须儒生面黑如墨染:“好一个只认衣衫的奴才!”
“哦,卑职没有瞧不上先生的意思。”护卫道,“因为您方才提起了尚书家的小姐。须知,尚书乃从一品大员、接近文官的天花板。他们家的女眷,像您先生这样的草民,远亲近友十八杆子圈起来,大概也寻不出哪位能见得着。所以您听谁说曾经见过尚书千金容貌的?卑职建议您下回削削他的面皮——太会吹牛了。”
人群中有一小半笑了起来,多半却没笑。
护卫猛的撂下脸:“美艳无双这四个字通常是用来形容什么女人的,大伙儿心中清楚。您那位说这话的朋友,心思只怕有些龌龊。且想必也没什么能耐。有能耐之人,一寸光阴一寸金。或读书或做事,焉能成天袖手谤人.妻女刷存在感。”
与他同来的老儒率先抚掌:“说的好!”
小少爷跟老仆说句什么。老仆咳嗽两声,朝护卫打个手势。护卫退回主子身后。小少爷站起身,环视众人一眼,拂袖而去。留下许多人面面相觑。
小少爷乃是林黛玉假扮,老儒是她爹林海,老仆乃大太监戴权,护卫自然是薛蟠。
刺客这事儿,他们昨儿商议到大半夜,实在猜不出若林黛玉宫中受伤谁能得好处。有点分量的后宫妃嫔挨个儿过滤一遍,全部利空。最终嫌疑只能落于凤印的其他备选小姑娘。
可戴权说的那两家,薛蟠都清楚。梁廷瑞本身就是薛家的人。膝下一儿二女早已成亲,大孙女还是个娃娃。所以他就是人家拉来充数的。戴青松倒是有个孙女年方十三。这岁数做皇后也太难为了,且老戴长得并不比老梁好看。
再一想,梁廷瑞戴青松这两个人选,仿佛是对着杜禹依葫芦画瓢的。说辞大概是先太子妃信圆师父人物出挑,不如就依此套路云云。主意出得有点儿敷衍,薛蟠不得不考虑人家也许是想另辟蹊径。遂试探天子可有秘密基地,猜测有什么人设下了戏局等在这梅花林。
及走到四下无人之处,薛蟠先道:“那位白小姐,只怕长得像什么人。”
林黛玉偏了偏头:“白月光?”
“嗯。”薛蟠道,“环境很大程度上能影响人的情绪。假如今儿出来的是圣人,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欢欢喜喜看花,紧张情绪不免放松几分,也就容易受到气氛影响。方才那些人许多都是托儿。一个正在挑选妻子的男人,偶然听说了一位姑娘美艳无双、梅花林中人人附和,岂能不好奇?”
“他会设法看看白小姐。”
“对。我起先以为,幕后之人有意推哪位娘娘或姑娘上后位;如今看来大抵不是。他们并不能直接翻云覆雨,故此只能使引诱之类的手法,将贵人当做棋子。目的很难猜。”薛蟠皱眉,“势力范围相当广。能在宠妃宫中行刺,还知道尚书小姐的长相。”
戴权糊涂了:“他们想推白小姐上后位?”
“有这种可能。但肯定不是为了白小姐和白尚书好。宫中必然更加乱套,浑水摸鱼。老戴,咱们这就去白家。”
“作甚?”
“看看白小姐究竟是不是像谁。”
黛玉道:“有些突兀。还不如去王家。王熙鸾肯定见过她,画幅画像给戴公公看。”
“也行。”
他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也不过问林海一声;林海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戴权瞧了这三位几眼,没言语。
遂离开梅花林,进城赶赴王子腾家。因不想惊动太多人,只林黛玉一个下车,其余几位皆等在车中。
不多时黛玉拿着画像出来了。三幅,正面、侧面、半侧面。戴权才看第一眼便深吸了口气。
薛蟠觑着他:“看来贫僧的卦又算对了。”
戴权长叹:“像段小姐。已没了多少年。”
@#$^*……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