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二与郡主和离。没几日, 裘家大张旗鼓传出消息, 郝氏得观音菩萨托梦,往家庙修行去了。事儿传到梨香院,薛蟠嘻嘻一笑,打发觉海跑了趟五城兵马司衙门。
今年开春不到两个月, 京城连出数桩大案。裘良忙得头昏眼花, 还得分出精神来对付他叔父那点子家事,整个人都快蔫了。饶是如此,听说薛蟠把他那个四十多岁的徒弟打发来,还是得强撑着相见。
觉海立在堂前合十行礼,低声道:“裘大人, 家师命贫僧前来传话。他道, 儒生办事就喜欢遮遮掩掩。殊不知,人的立场经历各异, 理解也各异。裘二老爷的二房去了家庙, 有些人以为这是他盼望郡主能回心转意、二房这辈子就在家庙里出不来了。有些人则以为这不过是个遮掩。倘若郡主当真与裘二爷再次成婚, 过两年那二房又能悄悄的接回去, 或是转成外室。”
裘良叹道:“哪能做得太绝?她终究替我二叔养了两个儿子, 且多年来并没有对不起我裘家。她出面掌事亦是二婶的意思。”
觉海道:“于裘家而言, 那位是有功的。于郡主而言,那位不与她相干。只是裘二老爷不论年岁才学相貌,在郡主跟前皆毫无优势。郡主凭什么选他呢?”裘良皱眉。觉海忽然想笑, 赶忙低了头。“纵然他把二房休了, 两个孩子过继出去, 郡主也未必肯吃回头草。然倘若裘家还有那二房留下的痕迹,郡主便一定不会回头。裘二老爷还得好生斟酌,要不要用极大的代价去博极小的成功率。我师父特询问了好几位女子,假如她们是郡主,是坚持和离还是另嫁。她们都说愿意另嫁个英俊有为少年,毫不迟疑。我师父说——”他顿住了。
裘良等了半日,催道:“你师父还说什么?”
觉海愈发垂低了头,嘴角上翘。“他说——其实女人跟男人一样好色。和男人人到中年就想纳个十七八岁娇艳清纯的小妾,女人人到中年也想换个年轻英俊身材好的丈夫。只不过我朝女人无权无钱、没那个机会罢了。别国阔妇没少包养小白脸和小狼狗。”
裘良遂比先前又蔫三分,扶额长叹。
觉海回去问他师父为何要跟裘家说这些。薛蟠闲闲的说:“从嫡长孙裘良和嫡次子裘二叔可以看出,整个裘家的风格都偏谨慎,做不出来放手一搏的事儿。所以,为了裘良那两位族弟,郝氏很快就会回去的。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若她当真脱离裘家,保不齐能在别处派上更大的用场。”
小朱在旁瞥了他一眼:“你想对付郝家?”
“单纯的想帮徽姨出气而已。”
“那还罢了。”小朱淡然道,“掂掂自己的分量。”薛蟠不置可否。
张子非静坐了许久,忽然问道:“大和尚。依你看,裘二究竟喜欢谁。”
薛蟠想了半日,认真的说:“真不知道。”张子非一叹。
忠顺王爷素来不是个懂事的中年人。当日他坐在宗人府大堂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告诉裘侯爷,和离之事他必守口如瓶。没过多久街面上便传出了郡主和裘二爷已和离的话。好事者大着胆子去忠顺王府寻人打探。他们家下人喜气洋洋道:“那事儿主子不许说,咱们当奴才的哪儿敢告诉人呢!横竖郡主已回来多日,一直在府里住着。”人家说恭喜,下人拱手说同喜。
王子腾悄然归还了王家欠国库的二十万两银子。入库当日,大太监戴权笑呵呵来到荣国府,递给贾赦一纸公文:调贾琏任扬州同知。贾赦喜得当场送了他一个大大的荷包。戴权在荣禧堂吃茶时,李叔也到了梨香院,送给薛蟠一份圣旨:免去了薛家小姐的待选。薛蟠欢喜得连声称颂天子圣明。
三日后荣国府大宴宾客,庆贺贾琏获得实职。
席上王子腾寻了个空儿悄悄跟薛蟠贾琏商议,元春与孙溧那事儿要不要弄假成真。薛蟠摇头:“不可。孙大哥当真被郡主之美貌迷了眼,元儿当真比郡主不上。”王子腾只得作罢。
贾琏有些惋惜:“老孙跟咱们哥俩那么好,又是同乡。”
薛蟠这才低声道:“那王清清虽是恶人,终究替他挡了一刀。他倒忘得干脆!还是算了吧。”
“我就随口说说。”
次日下午,薛蟠翻出一封信来,亲溜达林海身染重疾,特命人来接黛玉回去。贾赦乐呵呵踹起信就要走。薛蟠忙叮嘱道:“大老爷!你见着老太太可别笑场!”
贾赦吹胡子瞪眼睛:“我何尝那般糊涂?”
薛蟠嘴角一抽:“舅舅早告诉我了。您老演技为零,在金銮殿上演得一点都不像。要不让琏二哥哥去送得了。”
“胡扯!”贾赦沉下脸,“连他都是我生的!哪样比得上我?”乃拿起脚来就走。薛蟠只得阿弥陀佛。
贾母见信自是忧闷。只得命贾琏顺路将林黛玉带去,过后仍送回来。因信委实为林海所写,并未瞧出贾赦演技不好。
宝玉本以为两个姐妹能在自家天长日久的住着,见她们要走极不自在。他尚且年幼,遂想:林妹妹父亲病了,回去探病也罢了;赵姐姐可否留在京中?乃问大丫鬟袭人。袭人忙说:“我的好二爷,赵姑娘本是受林姑老爷之托陪林姑娘来的。人家这会子本来就要回去呢。”宝玉不死心,又跑来梨香院跟薛蟠商议。
薛蟠登时拒了。“开玩笑!茵娘多好的孩子,哪能留在你们府里。”
宝玉道:“我们府里极好,如何不能留下赵姐姐?”
薛蟠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