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欢喜不已,忙赶回山神庙。
牢头一看,何大奶奶半死不活、多半撑不到发配启程。狱卒言之有理。横竖她是要死的;不如趁活着卖几个钱,兄弟们好过年。急忙打发这狱卒去新龙门客栈。不过个把时辰,财主当真派车来买人。因解了燃眉之急,买家给的钱着实不少。牢头和狱卒们又发了笔横财。上头问起来横竖得过正月十五,到时候怎么说都行。
薛蟠赶在年三十中午派人跟司徒暄打个招呼。事已办妥。何大奶奶受了刺激,得将养不短的时日。眼下找个庵堂暂且住着,三爷要不要去看看。司徒暄府里正忙得厉害,乃命心腹前往。心腹回来说他看着尚好。何大奶奶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攥着女儿,已踏实许多。安置孤寡琐事、不明和尚极妥当,司徒暄便径直丢给他不再管了。
另一头,范大爷给世子送来份礼,世子不知缘故、只管收下。
倒是张子非看何家小女娃吓得厉害,何大奶奶又惊魂不定,起了插手此事的心思。薛蟠让她派个能干的去范家联络后续,她干脆亲自走了一趟。
张子非使的薛家的帖子,公主府门子却十分客气、甚至恭敬。一个小子跑入里头报信去,老门子满脸八卦探问不明师父什么来历。原来这门子消息迟延。前日他们二爷二奶奶从家庙回来、其乐融融,阖府上下好不欢喜。细细打听竟是不明和尚跟着去,与二爷两口子调和了半日。再打听此僧何人,才得知元神出窍那事儿。张子非只淡淡的说,“天机不可泄露。”门子大叔愈发肃然起敬。
不多时二奶奶梅氏打发大丫鬟相迎。张子非跟到他们院中一瞧,这两位友好了许多。一间书房分作两半,当中拿屏风隔开。东面范二爷琢磨绘本,西面梅氏玩数学。
梅氏放下炭笔直尺,含笑直起腰来道:“如此倒也好。若能长久,我都想着不走也行。”
张子非道:“较之梅姑娘前两年确实好。只是你能更好、好许多。学术我不大懂,然我知道一个人一案书之效,远远不及满屋子志同道合、才学相似的同僚。似梅述成先生那般才好。”
梅氏羡慕道:“述成叔父倒有书信……”她猛然明白过来,“张姑娘的意思是?”
“我甥女儿在隔壁化学组。论起来,我姐夫也是贵府子弟。”
梅氏惊喜:“果真?”她忙抓了张子非的手,“述成叔父处究竟何等情形?”
张子非微笑道:“去了才知道,梅姑娘必定喜欢。”
偏这会子范二爷抓着几张纸绕过屏风抱怨道:“喂,你也帮我出个主意啊!前儿不是挺能编的么。”
梅氏躬身行礼:“二爷恕罪。妾实不能。”范二爷横了她一眼。
三人遂寻个东西最少的案子坐下。
范二爷将自己身边有耳目之事干脆利落推给他大哥。范大爷稍问了问,找出三名可疑小厮。昨儿挨个儿审问,已抓出了通风报信的。这小厮倒不是细作,只得了银钱贿赂。给他钱的却是府中一位管事。管事吓得屁滚尿流,一壁磕头一壁哭,悉数招供。奈何他并不知道人家多少消息。范大爷明白对方不简单,便命管事下了个套,引出一名武艺不俗的闲汉。又跟踪此闲汉找到一处宅子,里头果然住着位男扮女装的美少年、换做“阿桃姑娘”。
张子非听罢皱了半日眉:“贵府还请谨慎。这阿桃姑娘是人家精心安排下的。”
范二爷浑不在乎:“横竖她已是废子一枚。”
“能有这一枚,少不得有下一枚。”子非道,“连阿桃这个名字,多半都是随着梅姑娘的姓氏而取。”
“嗯?”范二爷眨眨眼,“也有理。”当即喊个小子进来,命去提醒他大哥。
张子非又说:“我方才见过何大奶奶。所幸她非京城人氏,也极少去外头见客,认得她之人也少。”
三人又就着何大奶奶的具体情况修改了一轮剧本,张子非起身告辞。
不多时,范二爷和梅氏同往上房求见昌文公主。
公主见他俩从家庙回来便恩爱如新婚,好不欢喜,一手拉一个看着直笑。问他方才什么呢。
范二爷瘪瘪嘴:“母亲,那个不明和尚打发了个心腹女人来寻我媳妇儿。说的话莫名其妙,我心里怪怪的。”
公主忙问说了什么。梅氏道:“她说,她们铺子里有个女账房,去一处庵堂进香,遇见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寄住庵中。嘴碎的姑子说,那寡妇的闺女其实是她姐姐、姐夫的。她姐夫牵扯进了什么案子,孩子刚出世、两口子双双自尽,她便将甥女儿过继到自家做闺女了。”
“还有呢?”
“没了。”梅氏道,“没头没脑的。大年三十,不明师父这什么意思?”
昌文公主也纳闷儿:“委实没头没脑。”偏满京皆知道那和尚有来历,愣是替冯紫英媳妇从妖道手中夺回性命。抬头看时辰已不早,遂说过两日让老大问问。
薛蟠与张子非对完消息已近年夜饭,忠顺王府众人都坐在小花厅闲聊。和尚溜达进去招手。小杨王妃随口问他这几日忙什么。
薛蟠老实道:“帮一个朋友把他朋友的老婆孩子拆分零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