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左将军懵了一瞬,登时明白过来:重情轻色、糊涂不周全。那事儿被人知道了,但不是被言官御史知道。不免讪讪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半晌厚着脸皮道:“求问公公,末将……究竟何人?”
毕安再叹,将半个月前的年轻女贼告诉与他。
关左将军面如土色:“这……确是末将的不是。奈何事儿已出了,求公公指条明路,末将必倾家以报。”
毕安哼了一声:“你才几个钱,竟不如杂家一个零头。杂家只为着老圣人罢了。”
“公公说的极是,末将肝脑涂地难以报老圣人隆恩一星半点,从今后只鞠躬尽瘁罢了。”如此这般一大堆。
足足听了半盏茶的奉承话,毕安才说:“杂家今有一计。”乃说了“街坊暗窑子里的事儿、绿林谣传传错了”。
关左将军击掌叫绝:“公公真乃当时之诸葛孔明也!”
毕安丢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白眼,又道:“绿林贼盗擅飞檐走壁,防不胜防。听闻自己误信谣言,总有人不服气且好事,悄然潜入令姐家中查验。关将军须快些让她们家捯饬成寻常人家模样。你的物件干干净净收拾去客院,表姐夫搬回正房。你那小姘头搬到花园绣楼住着,万万不可再做男人的鞋子。得闲拉表姐夫去人多处吃吃茶。”
关左将军忙不迭点头:“还是公公想的周全。”
毕安又瞪了他一眼,叮嘱道:“仔细些,休要再给老圣人惹麻烦。”关左将军连声答应。
随即表姐家大门紧闭、鸡飞狗窜。
关左将军忙着遮掩自己的丑事,心中反复掂量可有纰漏,浑然不知御林军中悄然有谣言如风吹雨落飞短流长。几个兵士分散去各营,十分笃定的告诉朋友:关左将军非但酷爱男风,且并不喜少年娇童、最慕八尺壮汉。他身边的亲兵和他提拔的将领,都跟他嘿嘿嘿……旁人自然多数不信。那几个长舌公道,“血气方刚、位高权重的将军,十几年连粉头都不沾,还能是为了什么?兄弟你十天不去窑子试试。”众兵士推己及人,纵有口中依然不信的,内里也不免犯嘀咕。
没过几日,与表姐家隔开三条街的一处暗窑子闹了个大笑话。有人上衙门举报他们那儿藏着位武艺高强的通缉犯。五城兵马司极重视,派出去二十多个捕快衙役。一大伙人咚的踹开房门闯了进去,里头的不过是个与通缉犯形容有几分相似的良民。虽白忙一场,却都看见了暗窑子里一对母女同陪客。人闲嘴杂,事儿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快传遍半个京城。
关左将军知道这是毕公公在帮自己遮掩,感激不已。又择日依言将表姐夫喊到一处人多的茶楼。他乃当朝大员。纵然茶楼雅间客满,人家也得帮他弄出个屋子来。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京城里头上有凤子龙孙,中有公门侯府,下有一二品的大员。还不算毕安戴权这样的御前大太监,周三爷梅公子那样的后妃兄弟。连三品官员出门都不敢胡乱摆架子,生怕遇上哪位主子。故此,当几个遍身锦绣、满口西北土话、身后跟着十七八个黑壮兵卒的纨绔一进门,茶楼伙计就明白惹不起: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做。遂小心奉承。
这帮土豹子张口就说要雅间吃茶。伙计好悬哭了:“大爷,不是小的不想做生意,实在是雅间都客满了。”
纨绔头目随手从怀内掏出一大锭银子抛在案头,“咣当”一声,震得屋子嗡嗡作响。“给他钱,让他走。”
掌柜的已赶了出来,打躬作揖的赔不是:“诸位大爷,实在对不住。怪我们楼子太小、设的雅间太少。方才关将军来,我们好容易才劝走三位熟识的常客,空出的屋子。其余几间个个都是天上的主儿。”
纨绔们顿时开了锅。“让给旁人,不让给我们?”“好你个掌柜的,瞧我们不起?”“难怪李大哥说京城里头都狗眼看人低的。”“还关将军,他当他是关云长么?”
掌柜的道:“这位果真是关云长关圣人之后。”
众纨绔愈发不答应了。“岂有此理!姓关的便是关公之后?”“我姓刘,我还是刘玄德之后呢。”“我姓霍,我是霍去病之后。”“哈哈哈小弟姓吕,小弟是吕子明之后!”几个人闹哄哄的非要去找关将军比试比试。
有个客人笑道:“掌柜的。既是诸位少将军初生牛犊不怕虎,领他们见见关将军何妨?也好长几分见识。”
另一个客人接口道:“他们若赢了关将军,正好少年英才扬名立万。若输了,也可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众茶客看热闹不怕事大,纷纷起哄架秧子。
账房先生也从后头溜了出来,凑近掌柜的说:“事到如今,让关将军灭灭他们的威风也好。不然还当我们京城没人呢。”伙计们纷纷附和。
掌柜的一咬牙一跺脚:“也罢。几位,随我来。”遂亲自头前带路。
西北纨绔、他们的亲兵、伙计茶客闲人跟了一大群在后头看热闹。
来到关左将军的雅间前,掌柜的抬起手想敲门。一个纨绔随手推开他,把他推了个大跟头。另一个纨绔抬起脚“咣当”就是一下子。雅间大门敞开,西北纨绔们挥着胳膊拥了进去。霎时安静。外头瞧热闹的忍不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