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暄大惊:“这是何意?”
“我们东家素来以为,帝王事非皇族家事、而是天下事。若茵娘嫁给你,生下长子,你君临天下。孩子是不是要当太子?”
“……是。”司徒暄满头黑线:想的也太远了,我自己都不敢想这么远。换而言之,不明师父仿佛对大事颇有把握?
“到那个时候,不论茵娘她自己还是我们东家,都不能拦阻夏公子多纳几个妃嫔。茵娘的性子你知道,肯定妒忌得移山倒海,也必不会遮掩对妃嫔们之厌恶。可万一妃嫔之子比太子更合适继承皇位,东家必会相助更明的明君坯子。那位一朝权在手,敢留茵娘和先太子性命么?茵娘和她儿子又得多恨我们东家。”张子非目色深沉道,“东家不愿意有那么一日。”
司徒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道:“倘若外室子最机敏出色?”
“只要忠顺王爷和瑛小爷父子俩愿意,忠顺王府就能换世子。旁人皆说了不算。”张子非一本正经道,“暄三爷只管娶妻生子,替令堂大人养出一院子孙儿。只要茵娘不进府,就不与她相干。”言辞恳切,怎么都不像是假话。偏司徒暄就是觉得她在哄人。
张子非吃了口茶,唇边隐去一抹讥诮。不过是个随意小试探,暄三爷并未通过。又道:“如今已无掣制,还请三爷据实已告。”
司徒暄又斟酌了半日才开口。
事出偶然。某天他出门办事,遇上个小姑娘跟三个大男人斗嘴竟毫不落下风,觉得有趣便围观了会子。男人那边又出来个同伙极擅诡辩,几句话把小姑娘往坑里带。司徒暄一时技痒,稍作指点。小姑娘也机灵,趁机借力打力把对方给噎死了。大抵是没见过什么清俊的男人,看司徒暄眼神亮晶晶的,硬赖着要谢他吃酒。司徒暄没搭理,一径走了。
约莫半年后,钱将军与他商议密事。各处都觉得不安全,便去了其外室的住处。司徒暄才发现,上回的小姑娘就是钱将军之女,这半年来一直在找他、当面说看上他了。
小姑娘的母亲因娘家与钱夫人娘家有仇,断乎不敢入钱府。遂一直在外头呆着。然钱将军最爱的便是她们母女。有回吃醉了酒,钱将军痛哭说,他原本想娶的正是那外室,是岳母买通的媒人、偷梁换柱替如今这位夫人合八字,又说天作之合、旺夫旺族。瞧他一个大男人哭成泪人,竟有几分可怜。
张子非认真听他说完,思忖道:“钱将军酒后吐真言,是在什么时候。”
司徒暄道:“旧年除夕前两三日。”
“此事不对。”张子非淡然道,“钱将军是个fēng_liú场中常客,花柳巷中的熟手。相好甚多,并不痴情。旧年腊月十八.九日,范家五太太害死弟媳妇、卖亲侄女作歌姬,杜经历一纸诉状将亲姐姐告上公堂。只数日工夫满京城无人不知。我瞧着这位钱将军有几分依样画葫芦,内里不见得有多看重外室母女二人。”
司徒暄愕然。“他从不去花街柳巷。”
“他扮作外地客商去,还领着待解甲归田的御林军左将军关某同去。”张子非面无表情道,“可知此人在暄三爷跟前隐藏了自己的性情。”
司徒暄神色微变:“阿殊哄不了我。”
张子非暗暗攥紧双拳:“阿殊姑娘哄不了你,与她父亲哄不了你,是两回事。暄三爷,你过于盼望握有兵权,未必能静心以待。”
司徒暄不禁疲然。许久道:“如履薄冰,防不胜防。”
“防患于未然倒不是坏事。”张子非道,“三爷自查他。我们不谙官场、王子腾大人又已出京,只能探探歌台舞榭。”
司徒暄拱了拱手:“辛苦张大掌柜。”乃幽然长叹。
张子非以为他那个斗鸡坊已经不安全了,需得另设一机密联络处。司徒暄遂又给了个地方,乃是家乐器行。二人就此别过。张子非先走,司徒暄望其背影好生羡慕:为何薛家能遇到如此人才。
自打推测钱将军不大靠谱,张子非便安排人手调查他。然此人暂代京营节度使,素日忙得厉害,薛家的人并未查到他养了外室。不过,今日惊动了司徒暄,那厮要么会联络钱将军、要么会招惹那个叫阿殊的姑娘。
老伙计酒馆乃薛家的产业,里头本来就有张子非手下。她随意做个手势,有一队兄弟便扮作各种闲人时远时近缀着司徒暄。这哥们立在酒馆门前沉思良久,领着书童拍马而去。并未回端王府,直奔一处小巷、唤作小花枝巷。立马巷口又呆了许久,方前往一户人家。只听他的书童跟人家门口老仆说是路过、顺带来瞧瞧,老仆笑得跟菊花似的。主仆俩没呆多久,只两盏茶工夫便走了。
张子非闻报怔了怔。小花枝巷离宁荣街不远。不明和尚曾神秘兮兮的说,那地方颇合适安置外室,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原来外室还管地方合不合适的?
是夜才打更,张子非悄然潜入小花枝巷那户人家。她们家不大,人手也少,只五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