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尴尬了半日,薛蟠忽又说:“哦对了。废后的亲侄女张小姐,您老还记得么?”
“记得。”
“她有男朋友了。姓胡,松江府华亭县人氏,建筑工程师。其实是张小姐国画提升班的学生来着,追了她挺久的。全家皆寻常百姓,伯父中过秀才但已过世。开始谈婚论嫁。”
李叔呆了半日:“张老太君只怕不会答应。”
“关她什么事儿?又不是她结婚。”薛蟠耸肩,“杜萱和信圆师父都把过关的。”
“也罢。”又尴尬许久,李叔道,“我去劝劝赵二姑娘。”
薛蟠长叹:“如果劝有用……”
李叔也长叹,告辞而去。
次日下午,林黛玉腰系紫薇软剑赶到金陵。薛蟠觉得她的演技尚待修炼,锦衣卫里又都是神人,还是过后再告诉因果的好。遂只说了这软剑可能还有同胞兄弟,一面去毕得闲处请人。老毕说没谁住在他那儿,喊个手下去通知黑汉子。
许久,黑汉子领了几个人过来。薛蟠一眼瞄去,跟着的多半是相貌平平的主儿。独有一位年轻人,虽面无表情,模样却比旁人英俊得多、气势压根藏不住。
两把软剑搁到一起,剑鞘炫彩夺目。林黛玉看着极喜欢,偷偷踢了薛蟠一脚。薛蟠龇牙。她还想要另一把;可那是砍坏了皇帝马赛克的凶器,忒不吉利。林黛玉看和尚只顾着跟黑汉子扯些不着边际的事儿,知道不好办,有些失望。薛蟠:这位眼观鼻鼻观心。
东西比对完成,紫薇剑还给林大小姐,黑汉子告辞。薛蟠亲自送他。从薛家外书房到大门口距离不短。走着走着,那帅哥悄悄往廊柱后一闪。薛蟠看在眼里,心中翻了个个子:这么大的烫手山芋凭什么丢给贫僧?可他还真不敢当面拆穿,强忍着憋屈假装没留意。
好巧不巧的,前面忽然拐出来个人,冲着薛蟠招手:“薛大哥哥~~有客人啊。”
薛蟠大喜。来者正是贾探春,聪明孩子。口里没事人般说:“嗯,送客呢。”冲她使了个眼色。
探春全当没看见,朝黑汉子点点头,又道:“门子大叔说阿玉在外书房。”
“没错,你过去便好。”
探春与他们错身而过往前走,眼睛四面溜,忽然大喊:“哎!你什么人?”
薛蟠好悬没绷住笑出声,趁势回头一望——贾探春双手抱臂眉头紧锁,瞪着柱子后头那哥们。薛蟠急忙往回跑。帅哥硬着头皮两步走了出来。薛蟠打量他几眼,回头望黑汉子。黑汉子苦笑,一言不发朝薛蟠拱手。
薛蟠惑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帅哥沉声道:“我姓易,双名无名。”
薛蟠怔了半晌,“砰”的手拍额头:“大叔……你们过分了啊。真的过分。”
黑汉子长叹:“数遍天下,唯有师父这儿安全些。”
“大佬,您不觉得隔壁——”薛蟠手指忠顺王府方向,“还有松江职校更安全么?”
“那得多少人盯着。”
“贫僧家盯着的人会少?再说我家到处是小姑娘,他模样又好、又大老婆小老婆一大群……”
话未说完,那帅哥双腿一软、靠着柱子坐下,眼中瞬间滚下泪来。黑汉子也神色沧然。薛蟠倒吸一口凉气。许久,长诵了声“阿弥陀佛”,不免陪着掉泪。
皇帝把儿子家给灭门了。别人都以为他下不去手,他真就能下得去手。
半晌,黑汉子从腰间解下软剑道:“此物只当我贿赂师父。帮个忙吧。”
薛蟠一愣:“大叔不要?”
“我已看明白了。”
薛蟠慎重接过软剑,口里道:“这玩意肯定特别值钱。贫僧是个商贾,爱钱受贿天经地义。”黑汉子微微一笑。“就是贫僧不会使,回头得请位先生。”
黑汉子道:“我会使。”
“啊?”
“我教师父如何?倒不难。”
“那多谢您老。”薛蟠龇牙,贫僧敢不答应么?“先生尊姓?”
“这个不要紧。”
“行!姓名不过是个代号。你长得挺黑,就叫您……额,熊先生如何?”
黑汉子脸色瞬间有些奇怪、又瞬间收敛。“无碍。”
薛蟠忙恭敬行礼:“熊先生好。”
乃约定每天下午熊先生来薛家传授软剑剑法。薛蟠接着送客人出门,眼看他们上马远去方转身。
回去一瞧,太阳穴登时疼了起来:贾探春抱膝盖靠隔壁柱子坐着,与易无名脸对脸。她在说学校里的社团活动如何如何。
眼睛余光瞥见大和尚回来了,探春道:“薛表哥时常说,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遭际大悲,何妨暂逃避些时日,过几个月再面对。”言罢撇脱站起身,朝薛蟠摆摆手:“我去找阿玉。”遂走了。
薛蟠盘腿坐在她方才所坐之处,抬眼往廊檐上望。“小姑娘言之有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没法理解易先生心情。但我支持你暂时逃避。或是寻个法子大哭出来,发泄情绪终究比憋着强。”
易无名怔了许久道:“我哭不出来。”
“后悔不?”
“后悔何用。”
“你还年轻。后悔可以警示你,后续的几十年万万不可再犯相似错误。不要被人撺掇去做会连累亲人的事。”薛蟠看着他,“贫僧稍有犹豫,还是决定告诉你。钱将军自己的家眷全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