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爷道:“老头子把人送你这儿,便是因为他老子必猜测送去本王那儿。原本就盘算了让本王派人护着。”哼了一声,命十三调两个人过来。“过几日再看风声怎么变。”向易无名道,“你只安生住着。金陵是我的地盘。”易无名低着头点了点。
林黛玉思忖道:“各位护卫大哥都是一副工具人模样,唯十三大哥活络些,身量也和易先生相仿。就烦劳他辛苦这趟。远远的察觉到有黑猫出没,屋顶值班大哥打个暗号,易先生立时躲起来、十三大哥假扮成薛家的客人。”
“可。”
估摸着皇帝的人必定来探路,薛蟠觉得须送他们个标志符号。于是往青团苑书架上排了一堆地理书籍,案头摆地球仪,墙上贴大海图和观星图。弄两套一模一样的西式衬衣领结礼帽套装给十三和易无名套上。长几上设西洋棋盘。十三薛蟠不擅长此道,陶啸林黛玉都会。他俩遂坐那儿开始下棋,下一半便住手。薛蟠从外书房翻出了本积尘的小册子,是一位修道士送他的罗伯特·赫里克诗集。摊在案头让十三随便抄了大半首,也停笔搁着。
不多时该传晚饭了。薛家厨娘来送食盒,回头跟同事们说青团苑的客人穿着西洋衣裳。
夜里,十三对着大海图和易无名闲聊,忽闻浅浅的一声猫叫。易无名迅速躲入大立柜。十三坐在书桌前翻开本闲书,懒洋洋托着下巴打瞌睡。乃伸个懒腰,随手将书撂下,整个人丢上弹簧床垫、斜趴着弹了几下。又心满意足哼哼两声,甩掉脚上的拖鞋。也不灭灯烛,就那么睡着了。立柜中那位屏息凝神,呼吸轻慢、以锦帕遮掩。
耳听鼾声渐起,有人从窗外跳下。这屋子一没关门二没关窗,服侍的小厮睡在隔壁耳房。来者艺高人胆大,径直从门口进了屋子。转两个圈子,将棋局、英文诗尽收眼中,打量床上的人半日。十三的脸大半埋在床垫里,灯烛又离得远,人家看不大清。蹑手蹑脚走近跟前,小心翼翼扶住十三的脑袋,微微往旁边转了点儿。十三闭目咳嗽两声,惊得人家忙丢开他。好在方才已瞧见了正脸,并非三皇子。遂走了。
这位“黑猫”在薛府溜达许久,又去了隔壁王芙蓉家。主子不在,只几个看家下人。还想去忠顺王府,老早望见墙头有人放哨、没敢靠近。转身离开,反倒被忠顺王府的人悄悄跟上。没走多远的路,进了一家小客栈,正是宫中掌案李叔包下的。
次日上午,薛蟠先去找老毕,通报昨儿自己厚着脸皮跟黑汉子索要软剑,人家就坡下驴、说每天下午来教使剑。遂挨了毕千户两眼鄙视。和尚随手拎过来只厨下新宰的鸭子。借帮仆人大叔收拾鸭子的功夫,悄悄打听李叔和黑汉子熊大人都是什么时候到的。
原来熊大人只比李叔晚到半天。李叔一入金陵,先来毕得闲这儿询问三痣道人。因他实在疲惫得厉害,让老毕劝去客房稍作休整。午饭时熊大人到了。三人商议许久,是熊大人做主给和尚看那一大堆卷宗的。遂同去薛家。
可知李叔白天先行出京,夜里太上皇打发熊大人护送三皇子南下。皇帝立时察觉逆子被老头子送走,推测会送来金陵忠顺王府,紧跟着又派杀手。三拨人抵达只在前后脚。
当天李叔第一次离开薛家,皇帝的杀手已到客栈。李叔折返薛家试探。彼时大和尚还以为三皇子窝在太上皇寝宫,与李叔尬聊。第二天林黛玉携剑抵达,熊大人趁机将三皇子留下。从头到尾没人通知老毕。
弄清楚时间顺序,薛蟠心中有底。大模大样提走了仆人大叔两盒新鲜糕点。
回家一瞧,李叔已经等在外书房。他问和尚这两天可去过忠顺王府。和尚说他们家忙婚礼、不好意思打扰。要不咱俩一块儿去?李叔略思忖片刻答应了。
忠顺王爷看见李叔便皱起眉头。李叔只说老奴来办差、给王爷请个安。王爷随口糊弄几句,满脸不乐意跟他说话的模样。薛蟠使劲儿拍马屁,王爷也懒懒的。没多久二人便从王府出来,李叔面色有一刹那笃定。
二人走到街口,恰逢乐器行的熊掌柜骑马迎面招手。李叔以为薛蟠要跟手下人商议买卖,一径走了。
下午,黑汉子熊大人依约来教导小和尚使软剑。他教得实在,薛蟠学得也快。教了约莫两个时辰,二人心下都有几分畅快。晚饭后休息半个时辰,薛蟠现学现卖、转手教林黛玉。
易无名和熊掌柜喝了个酩酊大醉。
夜里,那名“黑猫”又想偷偷溜进忠顺王府,依然没成。
眼看七月将半,这日学完招数,薛蟠问中元节可要替易无名满门祭奠什么的。熊大人立时道:“万万不可。但凡有半丝风吹草动必惹人留意。如今金陵城中每位官差都当易公子是位钦犯。”
薛蟠犯愁:“大活人总不能一直闷在府里吧,非闷坏不可。”
熊大人亦愁:“举国皆布下天罗地网,想出海更难。”
薛蟠心想,总这么着不是个事儿啊!早晚欧阳敬他们得回来。柳剑云其实也是皇帝的儿子呢,走多了河边怕湿鞋。
偏这会子扬州来了人,是催林黛玉回去的。薛蟠灵机一动:“他们是不是认定三皇子就躲在忠顺王府?”
“是。”
薛蟠龇牙一笑。
忠顺王府与京中各府的年节礼往来都是王妃操持的,金陵从来不管。倘若今年金陵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