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子,又是那丫鬟进来上茶。王熙凤随口道:“好个标致的丫头。早先仿佛没见过她?”
吴太太道:“前些日子刚买的。”王熙凤又瞧了几眼。吴太太含笑道,“放心,不会给你家贾大人送去的。”
王熙凤挑眉:“不妨事。你只管送来,不论多少我都收下。”
“哦?那日是谁说自己不认得贤良二字的?”
王熙凤施施然吃了口茶道:“若在京里头,有人给我们家二爷送通房,我非撂脸子不可。幸而此地乃是扬州。我表兄就在隔壁金陵开着窑子呢。上回那个丫头,多谢郝姐姐啊。”
吴太太哑然失笑,叹道:“还是你这小蹄子命好。”
王熙凤笑若春风,过了会子方告诉她:“我那和尚表兄让我来告诉吴太太一声。前几日吴太太问我那大表妹许配的人家,正是林姑父从老家挑来过继的嗣子,才刚到的扬州。”
吴太太霎时露出一瞬讥诮,随即满面讶异,又笑道:“若如此,倒是要恭喜林大人和贾姑娘了。”平儿在旁看得清清楚楚,方才打帘子送茶的那美貌丫鬟大惊失色。
“可不是?”王熙凤道,“那林大哥好一副实在人模样,怪道林姑父会喜欢。我们琏二爷也是一见面便敬重他了。”吴太太遂又恭喜了他们两家一回。
又说会子些闲话,因听吴太太喊那丫鬟取东西,得知她名叫红芳。
一时告辞出来,坐在马车里,王熙凤思忖道:“方才那个叫红芳的我总觉得见过她,偏细瞧又不曾见过。”
平儿笑道:“奶奶竟是眼拙了。那丫鬟模样儿长得颇像薛家大爷屋里的张姑娘。”
“呦,可不是么?”王熙凤这才察觉到,“眉眼儿竟有七八分像。我如何没瞧出来?”
平儿道:“虽模样子像,气度差得极远。不怪奶奶没想到一处去。子非姑娘只除在老太太跟前还恭谨些,离了老太太院子倒跟主子似的。有回二爷打发我上梨香院送东西,正遇上她跟那朱先生斗嘴。薛家大爷两个都惹不起,打个圆场、他二人竟齐声喝‘闭嘴’,好可怜见的。竟不知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谁是东家谁是清客。”
王熙凤笑道:“薛大哥哥在是正经的颜控呢,还有脸说宝玉。不论男女,凡见模样好看的,他立时矮了三分。”
平儿道:“那倒不是。上回吴家送的那个,听说薛大爷当场就发落了出去。”
王熙凤瞬间敛了笑意,哼道:“那是贾琏睡过的。他哪儿有脸要。”虽明知道吴太太是个细作、给贾琏塞人乃奉命行事,琏二奶奶依然恼怒。
回到林府,凤平二人忙去了客院,将方才之事细细说与薛蟠等人听。
大伙儿听到吴太太面呈讽色,互视点头。可知她自己并不赞成郝四使尽浑身力气只为着谋一桩婚事。后平儿便说红芳长得像张子非。小朱嘴角微翘,提笔在案头写了四个字:红芳,紫菲。众人哄堂大笑。薛蟠有气无力的喊:“苍天啊,大地啊,可算轮到了贫僧头上。”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没想到才过两日,那红芳便送了来。直送给薛蟠的。说是她做了错事,吴太太干脆将人送给开窑子的。可巧当日是贾琏休沐,正同薛蟠等人议事;茵娘黛玉大早上跑来给徽姨请安,然后就赖着不走;王熙凤听说吴家送了美人来,撂下手边的账册子便往客院跑,拉不忘拉着元春一起;平儿恐怕她们奶奶跑急了摔着,在旁扶持。遂除了还在衙门办公的林海,林家其余人等皆聚齐等热闹。
一时吴家两个婆子将红芳带进门。大伙儿一瞧,那红芳瓜子脸、修眉凤目,冷眼儿看过去真真逼似张子非。只是小脸儿白生生的,眼睛汪汪生水,娇柔可怜。小朱先噗哧笑出声来,赵茵娘跟着笑。
小朱难得大发善心,向那两个婆子道:“告诉你们家太太。若欲讨这大和尚的好,不用想别的,只在生意上让出两份利来,比什么都强。”
婆子正要答话,只见门帘子一动,王熙凤扶着徽姨从里头走了出来,元春在她二人身后跟着。两个婆子登时看傻了眼。屋中一众男子齐刷刷站起来躬身行礼:“明夫人。”茵娘黛玉直往上扑,黛玉还拉了徽姨的衣角,竟如众星捧月一般。
徽姨端详了几眼红芳,扭头问薛蟠:“你喜欢这样的女人?”
薛蟠老实道:“不喜欢。显见没什么得用的技能。”
“真不喜欢?好一个美人儿。”
“阿弥陀佛。”薛蟠合十,“明夫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只喜欢钱。”
徽姨嫣然一笑,领着一群大小美人转身回去。门帘才刚落下,薛蟠便大声说:“朝霞迸射的金光万道,也不及其灿烂华美。”
小朱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背诗呢!”薛蟠无辜道,“这是英吉利国著名诗人雪莱咏赞一位女科幻小说家的句子。”拿后世知识点欺负古人还不白欺负?雪莱还没出生呢。
“……老琢磨些外洋之物。”小朱又瞪了他一眼。
再看那红芳早已呆若木鸡。
薛蟠遂向她正色道:“你也知道,贫僧是开花楼的。不过贫僧终究是个出家人,不爱强人所难。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夜夜换新郎虽然赚钱,工作感受却非常痛苦。你只告诉贫僧,喜不喜欢做粉头。”贾琏与小朱十六等人忍笑互视。
红芳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