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柳娘子直言奉命调查阿宝和尚, 欧阳敦依然觉得她觊觎四奶奶,愣是上了马。客栈伙计瞧着柳娘子好不抱怨。薛蟠幸灾乐祸:“又是一个美女不如钱可爱的实例。”也招呼同伴换地方住。柳娘子并未跟着,安慰店家自己多给房钱。
不曾想次日她赶到欧阳敦的客栈, 人家已连夜走了!因打听怎么回事。掌柜的告诉她, 都怪三五斗米行那群老油条。昨儿晚饭时这厮们使劲儿吓唬欧阳四爷, 说柳娘子必是看上四奶奶了。世上有七成人男女都喜欢,女人比男人多许多好处,胡言乱语一大堆。柳娘子啼笑皆非。薛管事还吃多了酒,同僚们将他抬入马车撂在米堆上,他仍打鼾。
柳娘子倒不着急, 招呼她的人往太原赶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跟着欧阳敦, 又有人暗暗跟着她。走到前头岔路口, 柳娘子手下从背后背的大竹筐中抱出两条大黄狗来。狗儿略闻了闻,冲其中一个路口汪汪。狗儿坐回竹筐,柳娘子领人继续追。
毕竟带着个两岁的小娃娃, 欧阳敦并没跑太快,又是临近黄昏才赶到太原投宿。昨晚上薛蟠给了张饭馆打折卡。欧阳敦没使过这玩意,不免尝个鲜;亲兵们也嚷嚷下馆子。大伙儿收拾停妥从客栈出来,在门口与柳娘子撞个正着。欧阳四爷那脸甭提多难看。柳娘子还特意冲四奶奶抛媚眼。
用晚饭时,欧阳敦假意小解,与薛蟠偶遇于饭馆静室。薛蟠见面便说自己是老手、师叔听我的;四爷连连点头。薛蟠取出好几张地图描描画画,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通。欧阳敦照单全收。仔细记住了地图线路, 指最后一张道:“竟有这种地图!”薛蟠挤挤眼。
之后十来天, 不论欧阳四爷跑得多快、半路把柳娘子甩得多远, 第二天早上柳娘子总能笑盈盈跟四奶奶打招呼。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欧阳敦并没一路直跑到上海, 他先去了胶州。狗鼻子再灵也越不过海水。
来到胶州又是下午。马入西城门, 欧阳四爷扫了一眼、心中有底。太原看的最后一张地图便是极细致详尽的胶州行径线路图, 连沿途的商铺名字都标注了。之前每到一处,欧阳敦都亲自跟人打听客栈,然后跟客栈伙计打听后头的路怎么走。这回人家不打听了,昂首带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过胶州。没半点停顿直奔码头,随即扑哧笑出声来。
薛蟠告诉他,会安排人给他指路。第一位是个头上戴蓝花西洋帽的大姐,你看她靠哪边墙上打瞌睡、就往码头哪边走。欧阳敦依指示而行,走了百来步又看见第二指示人,胳膊上缠着红黑相间布巾子的大叔,坐着发愣。薛蟠说这步本来可以省略,因敦师叔你第一次这么玩儿,恐怕你心里不踏实。再走一长段,出现第三指示人。一艘大船前,几个水手跟码头上的人闲聊。当中最高最胖那位脸对着船嗑瓜子儿,衣服后背上绣着头猛虎。
欧阳敦大喊:“哎~~船家,我想雇船。”
一名水手道:“好说。东家有多少货、预备何时动身?”
“你们何时能动身?”
“我们随时可走。”
“那妥了,现在就走吧。”
“啊?哦。”水手毫不在意,喊船老大过来商议价钱。
几句话谈妥,人马上船。因甲方钱给得爽利,水手们浑身有力气,兴冲冲拔锚解缆、高声唱曲儿。
柳娘子察觉到他们要走水路便快马加鞭了,可哪里跑得过一群精兵?等她气喘吁吁进了胶州城、放开两条宝贝黄狗,那船早已影子都寻不着。
欧阳敦跟船老大议价时,几个闲人在旁听得清楚——他说去广州。柳娘子微微一笑:“他必开船后告诉船家改去上海。”立时雇最快的快船追赶。
船上欧阳敦等人稍作歇息。有几个小伙子晕船,虎妞反倒没事、在甲板上蹦蹦跳跳。水手们没事就教她说话。上船不到半天她竟能说新鲜词儿了,曰“发大财”。她爹妈许久回不过神来。
快艇日夜兼程,抵达上海港时正值中午。因他们个个皆全家驻守西北、没见过商港,以为天下大港都这样。船靠的是薛家固定泊位,远近无外人。却依然派了不少群演满地溜达。才刚靠岸,一位手持红色三角小旗、旗上绣“导游”二字的大姐笑盈盈问:“客官要旅游么?”
这个也是之前跟阿宝师侄商议的暗号,欧阳敦愈发觉得有趣。“暂时不去。我们想找个地方。大姐如能带路,我们给带路费。”
大姐爽利道:“带路费倒不用。兄弟显见远道而来,过几日少不得四处游览。彼时找我们家做生意便好。”
“成!”
大姐便给每人发了只香囊,虎妞也有。她道:“一方水土一方气。你们北人来江南,难免有个头疼脑热。此物可以驱邪避害,千万带在身上。”香囊皆绣得精巧可爱,亲兵们爱不释手、藏于怀内。欧阳敦偷偷直笑——师侄说这个是扰狗鼻子使的。
至此他已认定,四爷将什么柳娘子杨娘子囫囵甩掉了。并不知道自己才是被哄的那个。
大姐遂领他们离开港口。上了大路,众人终于开始惊诧:合着南方宅子这模样儿、南方人穿衣裳五花八门。
一路东张西望来到柔石大道,街面上干干净净、没什么人走动。导游大姐说此处乃富豪区,到街头点心铺子打听做工程队的欧阳二爷。
伙计笑指道:“这边进去半里地,你们只管找,他们家必不会认错。一则门口有牌子,二则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