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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城内,邵天桓面色沉沉地坐在榻前,死死盯着面前的一碗白粥。
白粥清澈透明,水下的半碗米都可以颗颗分明地数出来,一旁黑漆碟子里是几根佐粥用的咸菜,寒碜得简直令人心酸。
邵天桓看着这碗白粥,气的手都在发抖,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到底还是没敢掀翻桌子。
刚开始护卫给他上那些米里掺着糠的饭的时候,他曾经掀翻过桌子,结果就是他当天什么也没得吃,邵天衡令人传话,爱吃就吃,不另开灶,不吃就饿着。
大魏的太子言出必行,邵天桓很有骨气地饿了连两天后,终于屈服了,但是今天,他觉得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但是掺着米糠的饭就算了,好歹能饱肚子,送来的伙食一日比一日敷衍,到今天,竟然已经换成了稀粥!难道是觉得他没脾气好欺负吗!
邵天桓咬着牙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要羞辱我,也该用点上得了台面的招数!”
送饭来的护卫不苟言笑,一板一眼道:“二皇子误会了,这几日军中少粮,太子殿下也是这么吃的,并未对您十分苛待。”
“你说什么?他也是吃这个的?”邵天桓倒不认为对方在骗他,毕竟骗他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他坐直了想了一会儿:“军中少粮?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人送粮来吗?”
护卫神色里多了点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个草包一样的二皇子竟然黑还能问出这么有条理的问题,想了想,他轻声回答:“前几日运粮队伍出了点差错,军中粮草储备已见底了,太子殿下下令缩减饮食,优先供应对敌的将士。”
邵天桓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定格在一个慌乱的频道上,他猛地伸手抓住护卫的衣服:“父皇可有派援兵前来?”
护卫停顿了一下,委婉地回答:“常州已被围困多日,对外无法通信,未见援兵,城中诸事繁琐,若有照顾不周之处,您且见谅。”
他就差直说大家都忙,你就别闹了。
邵天桓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慢慢拿起勺子开始喝粥,护卫在一边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别的吩咐,悄悄退了出去。
听完护卫的回报,邵天衡放下手里的文书,端起碗将自己的那份粥喝掉,示意他撤掉碗筷,给自己倒了杯水:“下面士卒情况如何?”
护卫回答:“情况尚可,大家的情绪都很稳定,知道粮草有限,但没有过分惊慌。”
邵天衡松了口气。
缺少粮草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底层军士哗变,倘若在一线御敌的将士情绪有异,那常州城想要守住就难了。
缺粮的情况根本瞒不过人,邵天衡干脆大大方方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同时暗示众人援军已经在路上,只要守住常州,就能活下去。
可是哪来的什么援军,他根本不指望魏帝那个老糊涂派遣援兵过来,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一下北戎突然接到王庭诏令撤兵。
现在,看的就是哪边更能耗了。
邵天衡垂着眼睛,换了支笔,铺开纸张,开始按照承诺给不知身在何方的楚章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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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如灼热的火焰扑在楚章脸上,他双手各握一把北戎弯刀,披着北戎人特有的皮袍,闷着头往前冲。
刀刃穿透人体柔软的腹部和胸口,带出一泼血花,浇在冰冷的土地上,跟在他身后的同袍们默契十足地流窜在营帐各处,见到帐篷就点火,砍掉羊圈的栏杆,将成千上万的牛羊驱逐出去,被夜色里晃动的火焰惊醒的牛羊惊恐地嘶鸣着,纷纷往外冲,如奔雷跃动在深夜的草原上。
迎面而来的男人定格在一个狰狞的表情上,楚章一脚将他的尸体踹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杀的第几个人,放火、杀人、逃跑、放火、杀人、逃跑……
这套流程他做得烂熟于心,直到现在他还如在梦中——他居然真的带着十七个人,跨越了整座草原,一头扎进了北戎戒律森严的王庭中。
北戎的王庭并非指一座城市,而是指北戎王所在的帐篷,北戎每次迁移王庭,都要带上十数万牛羊和从大魏劫掠而来替他们牧羊的羊奴,大贵族也要带上妻妾和牛羊奴隶一同迁徙,这样一层一层下来,王庭每次移动都是个浩大工程,也因此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楚章他们换上截杀骑兵得来的北戎皮甲,配上北戎的弯刀,一行人脏兮兮的,伪装成依附贵族的小部落,竟然硬是让他们一路混进了中心地带。
——也是因为没有人能想到居然会有大魏人敢混进王庭,且不说草原随处可见的骑兵,便是王庭所在也是个秘密,若非楚章运气好,摸到了北戎王麾下的一支嫡系,也不可能跟着他们这么成功地找到王庭所在。
他们引起的骚乱很快遍及了大半个王庭,并且还在疯狂扩散。
动物的疯狂是无法制止的,十数万牛羊奔腾的恐怖场景,连最为胆大的北戎勇士都不敢面对,他们驱赶着羊奴收拢牛羊,趁着骚乱,楚章则敛声屏息趴在了距离王帐不远处的地上。
浓重的漆黑夜色里,火把暗处的死角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疯狂扩大的事态终于惊动了北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