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走进这小院, 方脸大汉便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他知道他们所有的底牌, 他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 他们不可能有别的选择!然而这一刻,面对着凌云清冷的双眸, 这份笃定却突然动摇了起来:他是不是……赌错了?
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一眼,却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瞧着凌云冷冷地问道:“不知郎君此言何意!”
凌云却是看着他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我不会把人就这么交给你。”
随着这句话, 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住了,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绷紧了心弦,就连何潘仁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意外。那汉子的脸更是眼见着就阴成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锅底, 好容易才压下火气,寒声道:“郎君可要想清楚了, 这世上,从来只有人投鼠忌器, 却没听说有人会为了保住老鼠把珠玉宝器也搭进去的!”
凌云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阁下说的很是, 阁下的兄弟还在我手里,却不知阁下会不会投鼠忌器?”
他居然敢威胁自己?方脸汉子顿时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冷笑道:“好, 好得很,果然是少年英雄, 只是我们兄弟都是贱命一条, 万万没法跟诸位相比, 更没法跟何公子相比, 既然你们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待他说完,凌云“呛”地一声反手拔出了背上的长刀,刀锋所向,正是这方脸汉子的心窝:“那又如何!”
她的声音和刀光一样清冷干脆,方脸汉子纵然还隔了一丈多远,却也觉得心口发凉,寒毛倒竖,他不假思索地拔刀横在了胸前,正要作势挥挡。却见凌云刀锋一转,竟是直直地劈向了地面。她原是站在一条由青砖铺成的小路上,刀光过后,那砖道上已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裂口齐整光滑,连碎屑都瞧不见半颗。
方脸汉子所有的怒火顿时都被这冰冷的刀光给浇灭了,他也是用刀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样的刀痕意味着何等锐利的刀锋,何等惊人的速度。看着依然气定神闲的凌云,他咬了咬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刀!不过郎君可别忘了,现在整个驿舍都在我的手里,真要动起手来,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带着他们安然离开!”
凌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动手?”说着她手上刀花一挽,将长刀横在了身前。那刀光清如秋水,冷如寒冰,在清晨的天空下,仿佛比刚刚照进来的那缕阳光更加耀目。院子里的盗匪们顿时都看直了眼。
那方脸汉子更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这是……”这样的刀,是所有用刀者的梦想,是他们愿意用命来换的宝物!
凌云的手指在刀背上轻轻划过,“此刀名为冷艳锯,杀人饮血,所向无敌,如果阁下肯放过何公子,这把刀我会双手奉上。”
这话一出,小鱼不由惊呼了一声,玄霸更是忍不住叫道“阿姊!”何潘仁也是霍然抬头,看向了凌云的背影,这身影修长挺直,如松如竹,绝不会轻易弯下,然而此时此刻,她分明已深深地弯下了腰去,将手里的长刀轻轻放在了地上——她居然真的打算用这把刀,来换他这个人……何潘仁不由微微闭了闭眼,沉声道:“不必了!”
只是此时却没人注意他们这些人的声音了,所有的盗匪都在目不转睛地瞧着这把雪亮的长刀。方脸汉子更是胸中滚烫,脱口问道:“此话当真?”
凌云看着自己的刀,深深地叹了口气:“自然当真。我要保全家人,又不想背信弃义,也只能用这把刀来换一个情义双全,还请阁下成全!”
方脸汉子左右看了两眼,艰难地咽了好几口唾沫,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宝刀虽好,却是死物,比不得何公子万金之躯。这买卖,我不做!”说到最后,他几乎已嘶吼了起来。
凌云多少有点意外:此人肯让他们离开,显然没把那些骏马放在眼里,如今面对这样一把人人梦寐以求的宝刀,居然也不肯改变主意,何潘仁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竟比世间罕见的名马宝刀更令这些山贼疯狂?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何潘仁。
何潘仁听到那句“不行”时,心绪倒是平静了下来。对上凌云带着疑惑的眼神,他心里一声叹息,抚胸欠下身去:“多谢诸君的高情厚谊,请不必再为我耽误时间,此事与各位无关,在下唯愿各位一路平安,早日达成所愿。”
凌云沉默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请恕我只能让公子留下了。”
那方脸汉子多少松了口气,但瞧见放在地上的长刀,心里又是一阵闷痛酸楚;何潘仁也是垂眸笑了笑,正想开口,就听凌云道:“不过怎么留,却要由我来说了算!”
方脸汉子顿时一惊,警惕道:“由你说了算?那你先说说,他到底该怎么留?”
凌云想了想才道:“其一,我欠了何公子黄金千两,眼下还无法偿还,只能等到路上清平之后,再让人携金在此恭候,三月也好,半年也罢,只要你们送还何公子,他也安然无恙,这黄金千两自然就归各位所有了。”
方脸汉子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好说,还有什么?”不就是要用黄金千两来保住何潘仁的命吗?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
凌云道:“其二,各位手段高明,人多势众,从这里到邺城还有十几里地,我想烦劳两位当家一道送我们过去。”
方脸汉子断然摇头:“不成!”凌云如此重视何潘仁,到时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