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箭囊里装的自然不是特制的钝头箭了,而是山寨专门为他打造的利箭,箭头都尖锐无比,寒光闪闪,就如他此刻心底那个冰冷声音:他绝不能输,他绝不能输给对岸的那个人!
用尽全身的力气,郑大郎再一次拉开了弓弦,两支利箭先后射出,箭头所指,却不再是凌云,而是她坐下的那匹飒露紫。
这一下,便是凌云也是始料未及。此时两人都已靠近石桥,相距比之前更近,箭自然也来得更快。一眼瞥见那箭头上的寒光,凌云的脸色顿时一变,百忙中只能挥鞭击落了直射马腹的那支利箭,同时脚离马镫,向后踢出,险而又险地踢开了射向马身的另一支箭。
然而就在她分心二用,身形不稳之际,那第三支利箭已带着凌厉的风声射了过来,箭尖直指她的心口。
这一箭,当真隐蔽之极却又迅捷无比,纵然以凌云的身手,此时也已无法再行腾挪躲闪,石桥上,所有的观战者都已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就连何潘仁的脸色都变了;郑大当家更是心头一颤,脱口叫了句“大郎!”——他也太过争强好胜了,如此行事,岂能善了?
然而这些惊呼都已无济于事,那支长箭破空而来,直直地扎进了凌云的胸口。凌云的身子一晃,整个人都向后摔去,竟是直接摔落在了马下,激起一阵飞尘。
瞧见这一幕,郑大郎心里不由一松——他总算赢了,那个长安小白脸总算没法跟他再耀武扬威了……可他为什么并不觉得喜悦,反而有些茫然呢?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父亲再次叫了声:“大郎!”
这一声,几乎是撕心裂肺,他瞬间便是寒毛直立,忙抬眼一看,却见那位原本被他一箭射倒的李三郎不知何时居然已是翻身而起,单膝跪地,抱弓如月,而射出的那只箭已带着风声直奔自己而来!
石桥上观战的郑大当家此时已是目眦欲裂——凌云摔落在地之后,不过一息的工夫便起了身,手上不知何时还多出了一张弓,一支箭,她甚至不慌不忙地抬头往桥上看了一眼,这才张弓搭箭,对着郑大郎一箭射了回去,那箭头寒光刺目,分明正是大郎自己最后射出的那支夺命利箭。
心头的悔恨惊恐仿佛巨石当头压下,郑大当家徒劳地往前一伸手,恨不能飞身上去抓住那支箭,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矢飞过石桥,射向了儿子的咽喉;他看着儿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却已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见着这一箭就要射中郑大郎的咽喉,突然之间,从石桥的方向一颗弹丸飞射而出,居然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那支长箭,将箭头打得方向一转,竟是贴着郑大郎的耳边斜飞了出去。
这一下的变故来得愈发突兀。郑大当家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玄霸已悠然地放下了手里的弹弓,冲着凌云扬了扬眉,朗声笑道:“幸不辱命!”众人的惊叫声这才再次爆发出来,比之前那一次更是响亮了十倍。
在一片激动无比的喧哗声中,没人注意到,何潘仁早已悄然逼近了郑大当家,此时看了看满身尘土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凌云,再看看满面笑容、丝毫不曾担忧过的玄霸,他不由垂眸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带马往边上走了几步。
凌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翻身上马,来到了郑大当家的跟前。郑大当家的脸色一阵潮红,一阵苍白,到底还是向凌云欠身行礼:“多谢三郎手下留情,郑某心服口服。三郎若有用得着郑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李三郎的确是身怀绝技,他那更加年少的兄弟,居然也是射术如神。这帮人绝不可能是寻常的江湖人物,也不可能是为了比武而来——就他们父子这样的,认真动起手来,只怕挡不住人家的穿心一箭!都怪自己一时贪心,竟落入了对方的縠中。如今他们已当着所有的手下,把里子面子都输了个干干净净,还欠了人家一个不杀之恩,如今除了愿赌服输,还能有什么选择!
凌云想了想,直接问道:“不知大当家可已选好了能借我一用之人?”
郑大当家愣了一下,脱口道:“之前为诸位引路的小乙如何?”这孩子原就是山寨里专门往各处送信的,论熟悉道路人手,原是没人比他更强,不过……这位李三郎难不成还真的要人帮他带路?
他转头一瞧,小乙显然听到了这一声,脸上放光地跑了过来,而在人群外,郑大郎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脸色依旧是一片茫然。
郑大当家心头顿时百感交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日未免宠溺了些,今日亲眼瞧着他意气用事,却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如何不会气恼悔恨?但此时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却又觉得,只要儿子安然无恙,只要他能吃些教训,得些长进,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他瞧着凌云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再次抱手在胸,沉声问道:“却不知三郎还有什么见教。”
凌云摇了摇头:“见教不敢当。”略一沉吟,她也向郑大当家正色抱手行了一礼。郑大当家心里不由“咚”地一跳,屏息听着她的下文。
凌云的声音平稳干脆,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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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一步,其实指的是成年男子走两步的距离,一般是五尺,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一米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