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阍跟着窦师纶一路跑出来,喘得已只剩半条命,闻言却还是努力地挺起了腰杆,喘息着道,“这有什么?你得记住了,要做好咱们这差事,最要紧的就是要心明眼亮,不能、不能耽误了主人的事!”
年轻的司阍茫然点头,话是没错,可他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呢?
马车里,窦师纶也终于瞧出凌云的神色有些不对,原本明亮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三姊姊,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还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
凌云早已想好了要说的话,但瞧着窦师纶满是欣喜的笑脸,却有些难以开口,听他这么一问,只能摇头道:“不是你,是我。”
“是我不对。五郎,咱们的亲事,恐怕得……缓一缓了。”
窦师纶愣住了:“为什么?”他们的亲事不是马上要办了吗?天知道他都等了多久了!
说起来,他打小就知道,三姊姊跟别的小娘子是不同的,她不爱说话,不爱生事,也不会耍那些他看不懂的心眼,不会心里一套脸上一套的糊弄人,最要紧的是,她还从来不觉得不爱骑射不爱出门只爱画画有什么不对!所以他一直都最喜欢跟三姊姊玩。当初听说她为了照看弟弟去了乡下,他还气得偷偷哭了一场:他也是弟弟啊,为什么三姊姊不来照看自己?
后来他才慢慢明白三姊姊家里的事,他心疼三郎弟弟,更心疼三姊姊。好在三年前他们总算又见了面,三姊姊变得更安静也更温柔了,尤其是她照顾三郎弟弟的时候,是那么沉静包容……他心里羡慕三郎真是羡慕得不得了!所以,当祖母问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时,他立刻就想到了三姊姊,他发现自己只能想到三姊姊,而祖母笑着说,她也是这么想的。
祖母说,三姊姊是难得的好女儿,好姊姊,以后一定也会是个好妻子;祖母还说,她看得出来,三姊姊是真的喜欢自己,而不是想通过自己去讨好祖母……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听到这句话时,心里那种就像花开一样的欢喜!
从那时起,他就盼着日子快点过,盼着早点把三姊姊娶进门,好不容易他终于十七岁了,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为什么三姊姊会说,还要缓一缓呢?
看着窦师纶委屈不解的眼神,凌云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却只能继续往下说:“因为我近日才知道,家里并不打算让三郎留在洛阳,也没给他相看过亲事。”
窦师纶脱口道:“怎么会,二郎不是马上就要……”话一出口,他彻底明白了凌云的意思,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姑姑姑父他们怎能这般偏心!”
凌云心里一声叹息,“他们或是另有打算,只是我实在不放心让三郎离家独居,所以想再多陪他些时日,也尽快帮他寻门合适的亲事。”她已经反复想过了,只有这样,三郎才能有他自己的家,她才能真正放心,此事虽不容易,好歹父亲总是疼三郎的,四娘五娘也可以帮忙,这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才能安心去做别的事。”
窦师纶一贯舒朗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三姊姊的意思是,要等三郎弟弟有了家,你才能放心……和我成亲?你来告诉我这件事,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说到“成亲”二字,他脸上不由一阵发热,但想到可以为三姊姊做点事情,他的心口却仿佛比脸上热得更厉害些。
凌云坦然点头:“是,我想把亲事推迟些时日,此事你不用做什么,我自会向父母说明,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我只希望……你能体谅。”
窦师纶抬头看着凌云,良久才道:“三姊姊,若是,我不愿推迟呢?”
凌云心头不由一沉,这件事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五郎也不愿意,那她便只有退亲这一条路可走了。在来之前,她原也想到过这种结果,只是此刻当真的听到这句话了,她的心里却比预想的还要沉重一些。
眼前的少年,和她一起长大,他们都不合群,却难得彼此还投契;之前她对成亲之事并无任何期待,也就是得知要嫁的人是他之后,才觉得嫁人这事似乎也不难接受,没想到最后……然而,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该承担起一切后果,包括这样的,最坏的后果。
她轻轻吸了口气,正想开口,就听窦师纶接着道:“三姊姊,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还可以早些嫁过来,然后,咱们把三郎也接过来住!这样不是更好么?”
这一下,轮到凌云愣住了,窦师纶的意思是,以后让三郎跟他们住在一起,“可是,这是公主府,大长公主她……”她能同意吗?
窦师纶笑了起来:“三姊姊是知道的,我祖母她最喜欢热闹了,平日没事还要招些小郎君小娘子来府里做客,何况是三郎?以前她还后悔过呢,说早知道三郎是这般齐整开朗的孩子,早就该接过来给我作伴了。这事我只要跟她一提,她保准答应。”
“再者,你也知道,小娘子们都爱来我们府里做客,等你进了我们家,可以在这些人里慢慢挑选,也可以自己下帖子请客,到时你看中了谁,就请我祖母做媒,岂不比你自己去寻摸容易得多?”
他越说眼睛越亮:“三姊姊,这事你就不用再担心为难了,包在我身上,好不好?”
看着这双亮晶晶的眼睛,凌云心头突然有些恍惚,这一切,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