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己的生意,也是我自己的主意,在看不到结果之前,我不会把别人强拉进来。”
沈英良久没有开口——她能说什么呢?何潘仁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想得这么清楚了,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她也只能苦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大萨宝为何还在此逗留?”不是应该早就去长安了么?
何潘仁的笑容变得轻松了许多:“原因有三,其一,我要等师傅您过来寻我;其二,阿祖相貌特异,此次又不得不露了脸,总要到冬日才好掩盖行藏。”
沈英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他要找自己定然是找不到的,只能等自己过来找他;而阿祖生得如此黝黑,也只有等到天气变冷,大伙儿都开始穿袍带帽,才能设法掩盖肤色,“那第三呢?”
何潘仁悠然瞧向了北墙的后窗:“我听说,你们这位陛下这次到长安,是要去办什么告庙献俘的大事,想来一定热闹得很,咱们既然要去,自然也得乘着这有大热闹可看的时候去!”
“师傅,你说是不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那双深邃幽黑的双眸几乎能放出光来,原本艳丽的容色因为这点光芒也变得愈发动人心魄。
沈英看着这张脸,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鱼——她要在这里就好了,她只要一拳过去,这世间就会少一个妖孽,多一份清静!
然而小鱼还在千里之外,她也只能暗暗攥了攥拳头,淡淡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何潘仁略想了想:“再过半个月。”那时皇帝应该已经抵达长安了吧。
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些好奇,这位雄心万丈的大隋天子到了长安之后,又能折腾出多少花样来!
……………………
半个月的时间转眼便过。
十月十五,当日头挂上中天,御驾所在的队伍,终于迤逦着出现在长安城外。
看到远处的城门,队伍里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自打八月初四从辽东班师还朝开始,他们已在路上走了整整两个月零十天,如今总算是走到了头。
说起来,这三年以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每年都要如此往返数千里,但不知怎地,几次下来,却不但没能习惯这样的长途跋涉,反而一次比一次更觉疲乏。尤其是这一回,当后队传来盗匪伏击的消息,这条原本就已漫长无比的道路顿时又添了无穷险恶,路边时不时传来的风声听着都像是不怀好意……
不过谢天谢地,如今这一切总算结束了:高丽总算认输请降,陛下总算得偿所愿,他们这些人,也总算能歇口气了!
碍于礼仪,队伍里没有人高声说笑,但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氛却已无声地蔓延开来,众人的脚步不由变得越来越轻快,就连驭马的响鼻声里仿佛都带上了几分快活的意思。
当然也有例外。
例如坐在辂车上的皇帝陛下,此时的脸色就着实算不上好看。
因为眼前的长安城,熟悉得简直让他心惊——那土黄色的厚重城墙,那单层飞檐的简朴城楼,他分明在哪里见过!但怎么可能呢?长安的外郭城是他自己去年才下旨兴修的,修好之后,这还是第一回过来……他绝不可能见过这些刚刚修好的城墙城楼!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广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正想吩咐车马走得快些,突然之间只觉得额头一紧,那种怪异的头疼竟是又一次席卷而来。
自打大业八年开始,这种噩梦惊醒后特有的头疼,就一直在纠缠着他,虽说后来有了宫人的陪伴安慰,程度是减轻了不少,但这头疼始终和那些噩梦一样,时不时就会卷土重来,有如附骨之疽一般。
他曾以为只要平定了高丽,这一切就会结束,所以当接到高丽人的请降时,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太过固执,不该跟个高丽小国纠缠这么久,天知道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场战事能尽快结束,彻底结束,这样一切就能回到正道,他也不会再被噩梦和头疼纠缠!
然而结果……似乎并非如此。
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他的噩梦竟然依旧在继续,内容还愈发光怪陆离。当盗匪劫走御马的消息传来时,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可惜,这一次却并不是。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觉,头疼自然也是变本加厉,而在这一刻,更是莫名其妙地发作了……
杨广只觉得在脑海深处,似乎有人拿着把锤子,正在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什么,这感觉并不见得比往日更加痛楚难当,却让他一阵阵的晕眩无力,微微摇晃的辂车更加剧了这种晕眩感,他甚至觉得整个人都随着那敲击声一点点地漂浮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让人停车,让御医过来给他看一看,再不济,他也应该唤来皇后和宫人,因为她们的温柔抚慰,是缓解这种头疼的唯一良药……
然而此时此刻,道路的两边,已有不少百姓在跪迎圣驾了,而在道路的前方,还有更多的官员侍卫正快步赶来,来迎接他这位天子得胜回京。此时此刻,无论有多难熬,有多需要陪伴安慰,他都不能流露一丝软弱,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这辂车之中,接受所有的仰视和欢呼!
杨广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抓住了面前的横栏,在一阵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