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了?
柴绍只觉得一股火气腾地冲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正因如此, 他已是尽可能的待她好了, 给她安稳岁月, 让她抚养阿哲,这几年以来,他不但再也没在府里安置过第二个女人,甚至都不敢轻易地结下亲事!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察觉到女子善变, 有些意兴索然;但更要紧的, 还不是怕自己识人不清, 引祸上门, 会委屈了他们母子!
原来在她的眼里, 这一切都还不够, 远远不够,她居然容不得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居然会拿阿哲的命来牵制他!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 又把她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这些愤怒反驳和质问在柴绍的心底里翻腾咆哮, 他却是一句都不能说出来, 只能看着小环冷冷地道:“我是问今日的事, 你不必牵三扯四。”
小环缓缓点了点头:“好, 我说!”
“没错, 那一回是我给阿哲吃了核桃果。因为他和我一样,一吃核桃就上吐下泻, 发烧难受, 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我没想到他会喘不上气,我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我也后怕了很久,后悔了很久。可是今天,看到你和李三娘有说有笑,想到你们以后……以后会……”
似乎根本无法说出那些刺心的话来,她停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不想恩将仇报,我不想再拿阿哲冒险。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也没办法管住我自己的手!我想着,只要没漆毒,他应该不会像那天那样……不过就算还会那样,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我下去陪他,那又怎样!”
“大郎,你不知道,比起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我还是宁可跟着阿哲一起去死。”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低宛,看着柴绍的眼神也依旧温柔缠绵,仿佛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众人纵然早已见识过她的癫狂,此时背上还是不自禁地一阵发寒,柴绍更是又惊又怒,忍无可忍地咬牙道:“你是疯了么!”
“我疯了?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疯了?”小环怔了怔,脸上终于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我当然没疯!就算疯,也是被你逼疯的,是你对不住我,是你骗了我!”
“大郎,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你亲口跟我说,你不会让这府里有别的女人了,你说你有我和阿哲就够了!你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即刻死了都甘心。结果呢?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不然这才几年?你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伸手指着小鱼手里的那个木盒,她的手指和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大郎你看见没有,这就是那天你送给我的,那四个果子,我吃了好多天,这个盒子,我一直就收在床头,因为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说的那些话,可是你……你都忘了!你都忘了!”
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柴绍微微闭了闭眼,胸口的愤怒不解都化为了沉甸甸的苦涩:“我没有忘,是你忘了!”
“我是答应过你,不会再往府里安置别的女人,但我说的是侍妾,所以才叫安置!这句话,我说到做到,无愧于心。而你却彻底忘了我好歹也是柴家后人,忘了我迟早得正正经经的娶妻生子,你说我骗了你,其实不过是你自己贪心不足,自欺欺人。”
小环呆呆地看着柴绍,原本已毫无血色的面孔一点点的变成了灰白。
一直靠在她身边的阿哲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阿娘”。柴绍忍着心头翻腾的情绪,向他伸了伸手。阿哲眼睛一亮,忙跑了过去,柴绍抱起他转身便往外便走,周嬷嬷忙跟了上去,没过多久外头就响起了阿哲的哭叫声:“阿娘,阿娘!”声音又迅速地远去了。
小环这才醒过神来,惊叫了一声:“阿哲!”拔脚就要往外追去。小鱼早就留意着她的举动,忙伸手拦住了她,厌恶道:“你但凡还有一丝良心,就莫要去祸害他了!”小环到底在她手里吃过苦头,被她这么一瞪,顿时不敢造次,只能看着外头流泪不止。
门帘一动,却是柴绍和周嬷嬷去而复返,小环忙哀叫道:“大郎,大郎,你不能把阿哲也抢走,我只有他了,我再也不会害他,你把他还给我!”
柴绍并没有看她,只是向凌云歉疚地深深地行了个礼:“三娘,对不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盲心瞎,是我糊涂纵容,才会让下头的人这般忘恩负义,一错再错,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三郎,对不住李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我无话可说,往后如何,任凭处置。”
凌云默然欠身回礼,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莫姨娘已憋了半日不敢说话,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冷哼道:“大郎这叫什么话?小环是有些魔怔了,可她害的也是柴家的孩子,跟他们李家有什么干系?他家儿郎自个儿短命……”
她的话没说完,声音便突然哑了。
因为凌云的目光已冷冷地扫了过来,那目光里带着一种冰冷锋利得如有实质的杀气,如利刃般指向了她的面门。她原本丰满红润的面孔顿时变得一片煞白,张着的嘴里再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柴绍听到莫姨娘的话也是禁不住地皱眉,但此时见她脸色惨白全身发抖,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走到两人中间,自然而然地遮住了凌云的视线。莫姨娘顿时如蒙大赦,伸手抓住了柴绍的袖口,颤声叫了句“大郎”,有心哭诉几句,不知为何却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