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玄霸几乎了无生气的惨白面孔, 凌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来都没有这么不听使唤过——她想赶紧抱起玄霸回家去, 可手脚居然都抖得使不上力气, 她想叫人过来帮忙,嗓子竟也嘶哑得无法高声!
正惶然无措间, 她手上突然一轻,原来是柴绍已飞身下马,弯腰从她手里接过玄霸, 一言不发地大步向国公府大门走了过去。
凌云忙追了过去。她瞧见有人惊叫, 有人奔走,有人在跟她说话,只是这些动静仿佛跟她都隔了很远, 朦胧模糊,一掠而过, 她眼里能看清的,只有玄霸毫无血色的脸孔和一直一直都没有再睁开的眼睛……
柴绍心里其实也乱成了一团。他回过神后便已想到, 玄霸之所以如此, 多半还是之前背上挨的那一棍伤势发作了。打架打得多了,这样的事他早已不是头一回见到。但他无法确定,自己拍的那两下到底有没有雪上加霜;就算是没有, 旁人又能不能相信?尤其是……他忍不住用眼角瞟了瞟跟在一边的凌云,只见她的脸色似乎比玄霸还要惨淡, 眼里更是毫无光彩, 心头不由又沉了几分。
好在李家请的医师倒是来得极快, 动作也是老练之极, 搭脉查伤,一气呵成。柴绍正想问他玄霸伤势如何,他已皱眉道:“小郎君这是伤到了心肺,他到底是如何受伤的?怎会伤成这般模样?”
柴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凌云听到医师问话,倒是多少回过些神来了,当下哑声答道:“是被铁棍在背上砸了一下。”想到那一下,她心里又是一阵锐痛:她若是能到得再快些该有多好,她原本是可以再快一些的,不,她原本是可以让这一切都不必发生的……
柴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谁知那医师凝神又诊了半日的脉息,突然摇了摇头:“除了这一下,可还有别的?”
凌云思量片刻,慢慢转头看向了柴绍。柴绍只觉得心里一沉,嗓子都有些发紧了,却听凌云问道:“你到得比我早,可曾瞧见什么?”
原来她是想问这个,她并没有疑心……柴绍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定了定神才道:“三郎在那之前倒是并未受伤。”
医师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正要开口再问,就听门外有人急声问道:“三郎如何了?他要不要紧?”却是李渊和窦氏已赶了过来,李渊性急,人还没进门,声音便已先到。
这医师姓刘,原是洛阳的外伤圣手,跟李家也算相熟,这次二娘受伤而归,窦氏立刻便把他请了过来,待他看过二娘和阿锦之后,又特意将他留在了外院,结果正赶上玄霸伤发昏迷,这才丝毫没耽误工夫就过来了。
见李渊和窦氏都过来了,医师忙起身致意,想了想才回道:“小郎君伤在心肺,好在适才瘀血已吐掉了大半,待会儿在下会用针灸再行导引,若能顺利引出剩余的,这伤按理说便并无大碍了,只是……”
窦氏原是一进门就目不转睛地瞧着玄霸,听到这里,突然转头看着医师道:“先不必说这些了,我只问你,眼下他可有性命之忧?这回他受的伤,你可能治?”
医师怔了一下,对上窦氏的目光,又听到她这样问话,心里若有所悟,略一斟酌便答道:“小郎君这次的伤虽是重些,好在并无拖延,在下愿意尽力一试。”
这就是说,玄霸并没有性命危险了?凌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从四分五裂里又合到了一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只是低头再看看玄霸依然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不知为什么又是隐隐一阵不安。
一旁的李渊也皱眉道:“那三郎为何会昏迷不醒?脸色还这般难看?”
窦氏叹道:“三郎是受伤吐血,又不是扭了腿脚,哪有这么快就没事的道理?倒是这屋里,如今挤了这么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只会耽误给三郎疗伤!”
说完她便准备将众人先打发出去,突然间注意到站在床尾的柴绍,不由愣了一下:“这位是?”李渊也看到了柴绍,奇道“这不是柴大郎么?你怎么来了?”
柴绍忙行了一礼:“见过李公,见过夫人。在下原是三郎故人,今日恰巧遇到三郎被人围攻,自是不能袖手,只是柴某学艺不精,依旧令三郎受此重伤,着实惭愧。”
凌云自是不能让他如此自谦,忙起身补充道:“是元仁观勾结了宇文家的人,多亏柴君援手,三郎才能脱险。”
李渊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宇文家!”
窦氏却是郑重地向柴绍欠身行了一礼:“多谢大郎今日救了犬子一命,大郎高义,李家上下,感激不尽。”李渊也抱手道:“正是!大恩不言谢,大郎日后有事尽管开口,也好给我们一个回报的机会。”
柴绍原就最怕别人对他说这些感恩道谢的话,今日从李家夫妇嘴里听到,又比往常更窘迫数倍,一时连道了七八遍“不敢当”,差点没憋红了脸。
窦氏心里微微叹气,转头对李渊轻声道:“不如你先陪柴大郎到外头说说话,有些事,还是要教大郎知晓才好。”李渊心里顿时一沉:是啊,眼下是什么情形,自己说什么回报,如今能不连累到这柴大郎,就不容易了……想到此处,他长叹一声,向柴绍点头道:“大郎,请随我来。”
待得两人出去,窦氏这才瞧向了凌云,上下打量了几眼,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也回阿锦与你情谊甚笃,你不能见死不救,并非有意怠慢他们……”
凌云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