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想好了么?
凌云也听到了小鱼的那声惊叹, 心里正自有些怔忡,被沈英的这一问,才蓦然回过神来。
她还没开口, 一旁周嬷嬷已是急了眼:“三娘!三娘你可千万别想左了!就算你不愿守着后宅相夫教子,那也不必非得一个人在庄子上熬着吧?那柴家的事,自有老奴来帮你打理,那柴大郎, 也自有旁人去伺候,你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在家里安然度日就好, 难道这也不成么?”
“三娘,你是不知道,这夫妻面和心离,心有罅隙,其实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只要家里上下对你还有敬重, 再有个孩子傍身,日子便能过得下去, 怎样都强过孤零零地飘在外头;你也不知道, 夫人当初为你的亲事操了多少心!她什么都替你想到了, 就连如今这局面也都替你想过,打算过, 你若就这么撒手了, 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凌云见她如此, 心里也是一阵发苦——她自来最怕的便是这个!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能咬紧了牙根,正色道:“那嬷嬷想必也记得,我娘她最后交代过,叫我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委屈自己,只要能过得舒心快活就好。我已经想好了,如今我这么一个人在庄园里过,就是最舒心,最快活!”
周嬷嬷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却愈发着急,眼睛都红了一圈。凌云不忍看她,却也不能退步,只能撇过头去。
沈英忍不住叹道:“嬷嬷,你下了车急着过来,还没来得及梳洗吧?不如先去歇息片刻,有什么话缓上一缓,回头再说?”说着便招手叫来仆妇,让她领着周嬷嬷先回院子梳洗整理。周嬷嬷见凌云拧眉不语的模样,心知眼下再说下去也是无益,踌躇片刻,终究还是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沈英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才转向凌云问道:“你说你已经想好了,但我还是要问一句,那你想没想过,世事无常,日后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故,说不定你会孤立无援,会举步维艰,会万人所指,说不定你会后悔莫及!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
凌云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日后会如何,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我不能自欺欺人。”
抬眸看着沈英,她轻轻笑了笑:“师傅也说了,世事无常,谁又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日后呢?”
这明明是一句丧气话,她的笑容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明亮,仿佛这一刻,她经历过的漫天风雨都已散开,在乌云背后,露出了碧蓝的天幕。
沈英怔了片刻才叹出一口气来:“既然如此,阿云,当断则断吧,越快越好。”
凌云原以为师傅还要劝自己,听到这一句,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才笑了起来:“师傅,我知道了!”
她这一笑,更是有如云破日出,阳光耀目,沈英不由也摇摇头,跟着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仿佛呼应着她们的笑容,那库房里又传来了一阵笑声,沈英回眸看了一眼,索性叹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看看那些箱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惊喜”!
库房里,最后一个木箱已经打开,里头赫然全是吃食,十几个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盒,装着各色干货调料,箱子的四角上还塞了几个坛子,小鱼不知从哪里找出了几双竹箸,直接从打开的那个坛子里夹了一筷子出来,夹出的酱菜细长回旋有如宝塔,正是她们在江都时最常吃的甘露子。
文嬷嬷看得直摇头:“不过是点酱菜,看把你馋的,连规矩都顾不上了,至于么……”她话犹未了,眼前一花,嘴里一凉,却是小鱼已把夹出的甘露子送进了她的嘴里,还对着她笑眯眯道:“那嬷嬷尝尝看,看至于还是不至于。”
文嬷嬷大吃一惊,此时却也不能再吐出来,只得皱着眉头嚼了两口,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这酱菜并不咸,反而脆嫩清口,鲜香可口。她年纪大了,又有些苦夏,正想吃些这种清爽入味之物,此时自然是细细地品尝着咽了下去,这才矜持道:“倒也不算难吃,只是娘子们还没用过,你如何就让我先尝了?这可不合规矩,下次万万不能如此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凌云正好跟着沈英进了屋子,闻言笑道:“无妨,我在江都吃了好些,倒是二姊姊回头可以尝一尝。”
小鱼抱着那坛子自己也嚼了两根,点头嘟囔道:“跟咱们在江都吃的是一个味儿!那个安罗刹,我瞧她其实不大顺眼,如今看来,她倒真是个体贴人!”
凌云看见那个坛子,心里却是一动——她在江都时常去的朝食铺子用的似乎就是这种坛子?那时她还常带些回去给大伙儿吃的……
她这念头还没转完,小鱼已跳了过来,冲着沈英嘻嘻一笑:“师傅师傅,你到底帮了安罗刹什忙?你说是无心之举,可看看这些礼物,她准备得也太用心吧!”
沈英心里冷笑,忍不住低声道:“什么用心?不过是别有所图罢了!”
小鱼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凌云也静静地看了过来。
沈英只觉得有些头疼,思量片刻,叹了口气:“小鱼,你去我的屋子,把那把承影刀拿出来,送到司竹园去,给他们的大头领,就当做是咱们的回礼吧!”
小鱼不由“啊”了一声,凌云和小七也好不讶异,那把承影刀和她们手里的刀剑一样,都是来自前朝的残刃,只是跟冷艳锯正好相反,承影刀形如月牙,轻若飞影,几乎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