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片刻后才响起了嘶哑的一声:“谁,是谁在外头?”随即才变成了一声惊叫:“陶家二郎?你怎么回来了?”
陶二知道里头的人已看到自己,心里一横,把那校尉教的话高声地嚷了出来。门内果然迟疑道:“按规矩我等夜里不能开门,不然要军棍伺候,要不二郎你再等等,再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陶二只觉得后背突然一阵生寒,忙大声道:“我都这般模样了,再耽误下去,哪里还有命在?我若有什么长短,看我兄长怎么跟你算账!”
那人果然愈发犹豫:“那我,我去叫醒我们队长,问一问他?”
陶二只能怒道:“快去!”
过得片刻,里头脚步声响,显然是有人过来了,开口时声音也更是急切而熟悉:“二郎你怎么回来了?还受了这么一身伤,你等等……”
随即那声音已来到门前,连着门锁的铁链很快哗哗地响了起来。
陶二心头大痛,上前一步,用头抵住了门扇,用尽全身力气叫了出来:“有敌袭,快去叫人!”
锐利的风声骤然响起,那一路逼迫着他的寒意终于呼啸而至。陶二在心里笑了笑,那人若不提妇孺,自己或许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就算是为了她们,他也要为庄园多争取些时间,那样她们就可以按照李娘子布置好的路线逃进大山……至于他自己,那些刀刃他已经躲不开,也不想躲了。
眼见着那飞掷而来的一刀就要把陶二整个人都钉在木门,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出一个绳套,闪电般套住陶二的身子往下一拽,竟在间不容发的刹那将他拖倒在地。在钢刀钉上木门的夺的一声中,那绳索宛如灵蛇般的一收,竟是将陶二瞬间就拽进了黑暗里。
郭校尉一刀落空,心头凛然,但此时的情形已容不得他多想,当即抖手摘下马鞍边的长槊,挥枪一指:“攻开大门!”
他身后的队列里,有人应声而出,对着大门上方抛出长索飞爪,一路攀援上去。那大门里早已乱成一团,有人惊叫报信,有人狂呼守门,却没人想起要来寨墙上防守。待到那几个好手如天兵天将般凌空跳下,守门的小队何曾见过这般架势,顿时慌得转身就逃。
几个人忙回身砸开门锁,拉开门栓,大门开处,数百骑兵驱马直入,不过片刻间就追上了那几个守门人,那几人见势不对,竟直接往山路边的陡坡滚了下去。骑兵们无暇去追,各个一提战马,直奔第二道大门而去。
这两道门都建在山坡之上,中间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处,就在骑兵的前队已到了第二道大门前,后队也进了第一道大门之际,尖锐的哨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黑暗之中,山道两侧猛地拉出了无数道绊马索,奔驰中的骑兵们顿时有一半都变成了滚地葫芦。另一半见势不对,挥刀去斩那绳索,谁知又是一声哨响,不知多少乱箭胡乱射来。众人自是纷纷下马躲避,好不容易躲过一轮,眼前却突然一亮——原来那些绳索不知何时已轰然烧了起来,转眼间便烧成了一道道的火绳。
郭校尉心头不禁一片冰寒:他们中埋伏了!两道大门所在的高处依旧隐在暗处,而他们所在这段山道上已是火绳满地,亮如白昼,也让他们这些人都成了一群活靶子!
尖锐的破空声果然再次响起,这一回,却是箭箭精准,还能站着的骑兵顷刻间又被收割了一批,战马也有受伤的,在狂嘶声中胡乱冲踏,又踢倒了一片……
在一道道燃烧的烈焰长索中,在一声声长箭破空的不祥声音中,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这五百骑兵便已死伤了大半,有人忍不住像之前的那几个守门人一样,往山道边的陡坡跳了下去,却立刻发出了惨叫或闷哼之声——山道下显然也设下了埋伏,就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
待到两边的寨门重新打开,数百名手持钢刀的汉子冲入这群残兵败将之中时,纵然还有人负隅顽抗,却已是无济于事——在那些壮汉之中,还有一道灵活如鬼魅的身影,何处略有劣势便飞掠而上,随手一抹便又冲向了下一个地方。
天色不知何时已渐渐发亮,在两道寨门间的山道上,一切终于又归于平静,只是多了一地的尸体、伤兵和无主的战马。
庄园的几百名汉子里自然也有死伤,只是人人的神色气度都有了不同——那是真正经历过鲜血和厮杀之后所带来的改变,比任何训练都来得管用。
凌云站在第一道寨门前,默然看了片刻,心里不知为何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昨日陶二未归,她心生警惕,让小鱼去山口观望,三宝干脆也一道出发了,准备连夜赶往司竹园,尽快谈好结盟救援之事,谁知三更过后,小鱼竟是飞马回来:有数百人骑队正在向这边出发!
好在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她已经准备了很久,就算事发突然,也来得及布置妥当。
如今这一仗已赢得干净利落,她的这几百号人也已被血与火洗礼了一遍,向着可用之兵迈进了一大步,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到底是什么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身后有脚步声响,却是陶大扶着陶二走了过来,没到凌云跟前,两兄弟便深深行礼:“多谢……三郎救命之恩。”
凌云摇头笑了笑:“不必多礼,二郎有勇有谋,实在难得!”
陶二此时已恢复了几分,一听这话忍不住眉飞色舞,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