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看了看凌云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娘子,这次的伏击,难不成真的十分凶险?”
凌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的确有些凶险,必须准备周全。”
陶大郎不敢多问,点头遵命,心头却还是有点茫然,凌云说话历来简单明确,但这“有些凶险”,到底是有多凶险?
在随后的两三日里,随着凌云一道道命令发布下来,他心头的这团疑问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浓厚;直到三日后的正午,当整个山谷在数千人的齐整脚步声中微微颤抖,当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官兵从远处缓缓逼来时,他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这何止是凶险而已!
他们眼前的这支队伍显然也是来自长安,盔甲旗帜跟之前那拨骑兵一样,精悍齐整之态似乎也差不离。只是这一次,他们不但人数是上回的十倍,还选择了堂堂正正地一路推进,按部就班地摆开架势:哨兵探路,盾甲在前,□□如林,旗帜飞舞,纵然是在并不宽阔的山道上,居然也是丝毫不乱。
陶大郎瞬间就明白过来:在这样从容严密的阵势面前,所有的陷阱埋伏都已没有太大的用处;就连这几道木石修成的寨门,似乎也不再可靠了……
他心里这念头刚刚转过,这支队伍已在距离寨门已在百步之处稳住了阵脚,没过多久,前头的盾牌往两边一分,从中间推出了一辆装着尖头巨木的大车。数十名士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推着大车向寨门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的步伐并不快,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气势,一步接着一步,渐渐地逼近了寨门。
寨墙上,有人已忍不住惊呼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也有见多识广的咬牙答道:“那是撞车!专门撞城门用的!”
陶大郎一看那车的模样便已猜到了几分,听到这答案心里更是一阵发慌,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凌云。
凌云的脸色倒是依旧平静。眼前这支队伍的人数和阵仗并没有让她多么意外——这些人显然已从“逃”回去的郭校尉那里问出了足够多的消息,对他们的弓箭、埋伏也都做足了防备,甚至不惜拉来了这种攻城的专用杀器……看来长安那边是下定决心要报仇雪耻了!
不过瞧了瞧身边这些人的脸色,她心里还是叹息了一声:在他们的身上,那场胜利所点燃的战意此刻已消失殆尽,不少人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惧色,仿佛他们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在夜里埋伏偷袭跟在白日正面作战,完全是两回事。
在众人越来越明显的骚动不安中,她只能提高声音喝道:“不必慌张,他们不过是人多,咱们大不了弃了庄园便是,今日能杀多少是多少,回头lùn_gōng行赏!”说完她反手将背上的强弓摘了下来,又从箭囊摸出了一只月牙箭,随着一声弦响,那箭支流星般飞向了对面最前头的那面大旗。
远处有惊呼声响起,那面大旗的绳索被一箭射断,旗帜微微一晃,一头栽了下来。
众人不由得欢呼了一声,凌云却并未有停歇,随即又是一箭射向了撞车最前头的盾牌,箭尖沿着盾牌下面扎了进去,盾牌后果然传来一声,却是有人被凌云一箭射穿了脚背。
凌云这一动手,跟着她的李家部曲和何潘仁的护卫们也纷纷张弓搭箭,就在嗖嗖的箭声中,撞车前头那一排人有半数都伤到了腿脚,整辆车子不得不停了下来。众人的欢呼声自然更是响亮。
他们没有瞧见,在对方的阵列里,那位带队的副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很好,对面那个身材挺拔、箭法出众的领头人物,显然是李家人,他们果然还在这里,那自己今日就没有白来一趟!
想到前日狼狈逃回的郭校尉,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姓郭不过是立功心切,中了人家的埋伏,回来却把这李家人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而那李靖也因此把他们京师将士都视为了废物,这一次,他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手上一紧缰绳,他沉声下达了命令。没过片刻,队列里又有百余人举着盾牌冲了出去,其中有七八个人手里的盾牌格外宽大,到了撞车前头,顿时将前排遮得严严实实;更多的人则是从边上护住了推车的队伍。
受伤的士兵很快被推到了一边,巨大的撞车再次滚动起来,凌云等人再是箭法如神,到底无法穿透这盾牌阵,待到撞车离寨门已不过十几步远,那些推车的士兵突然同时一声大喊,用力推动车子对着寨门直撞了上来。
这一推之下,盾牌的阵型自然无法再保持严密,凌云和护卫部曲们同时一轮急射,其余人等也知道不好,纷纷搬起寨墙上石块砸了过去。推车的官兵顿时又倒下了一片,然而推车的士兵此时已是不顾生死,拼命向前。几息之后,那根带着尖锐铁套的巨木到底还是“咚”地一声撞上了寨门。
这一撞之力何止千钧,寨门顿时被撞出了一个大洞,就连整面寨墙都随之晃动起来。
陶大郎虽然已提前抓紧了栏杆,这一下也差点摔倒,也有人急于逃开,却被震得从楼梯上直栽下来,好在下头还守着几个司竹园的护卫,有人一把捞住了他。
凌云在撞车冲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