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也同样落在长安城外的司竹园里。
和江南梅雨的缠绵低回不同, 长安的夏雨总是来得格外痛快,每每携风雷之势席卷而来, 待乌云散去后便骤然而止。大雨过后, 天空一碧如洗, 竹海叠绿积翠,行走其间,宛如身处于一幅明丽的青碧画卷。
在这样的清凉天地里, 唯一令人烦恼的,大概就是那一道道在雨后暴涨的溪流河水了。尤其是靠近主寨的那条小桃溪,水面比之前宽阔了好几倍, 略显浑浊的溪水直淹到了山寨脚下。那溪边的平整处,原是大伙儿平日操练的地方, 此时自然也去不得了。众人只能分成小队, 在屋舍间的空地上各自列队挥刀。
自打五月底那场大胜过后,司竹园的人马便彻底蛰伏了下来, 各处山寨都是以练兵为主,表现优异的队伍奖励丰厚。因此,就算是各自操练,每支队伍之间也少不得暗自较劲。而溪水封寨,长日无聊,这种较劲很快就变成了比试,这种比试又很快蔓延到了整个山寨。
没过几日, 不但兵卒们在饭后睡前的闲暇时光会围成一圈, 看同袍们比试拳脚棍棒, 就连留在司竹园的各寨头领们也会兴致勃勃地围观喝彩,看到兴起,还会下场互相切磋一番。所谓不打不相识,这样几番较量切磋过后,大伙儿的交情很快便深了一层。
这一日,夕阳刚刚沉入竹海,有人便飞奔到了凌云的竹楼外,高声叫唤:“三郎在么?我家统领有请!”
小七这几日忙探头答了声:“烦劳稍等片刻。”回头便向凌云回道:“向家的人又来了。”
凌云倒也不觉意外,小鱼更是“哼”了一声,“他家的人不来倒是怪了,这人也是古怪,说是武痴吧,我看他也就刀法还能勉强入眼,拳脚骑射都稀松平常,却成日爱跟人比划,也不知今日他又要较量什么了,难不成还没输过瘾?”
凌云笑着摇头:“此事原不在输赢。”
小七也笑道:“他喜欢输有什么不好?你没瞧这几日下来,那些人都待娘子愈发亲热敬佩了?就连那个爱拿鼻孔接雨的李八郎,如今也没话可说。我看这些男人都是贱皮子,总得挨几顿揍才能心服口服!”
说话间,凌云一整衣袍,长身而起,迈步往外走去。小鱼原本满脸嫌弃,此时也忙一蹦出了屋门,兴兴头头地跟在了凌云后头。
看到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的向家随从,小鱼忍不住便问:“你家头领今日又想比什么了?”那随从却是嘿嘿一笑:“两位去了便知,就在前头。”
见他这副模样,凌云心里微觉好奇。这次大胜过后,那三个山寨都已决心奉司竹园号令,大头领们各自回去整顿人马,几个副手则都留了下来。这几人当中,丘行恭的骑射功夫颇为过硬,向老四的家传刀法还算可观,李八郎马槊上有几分功底,却也就是如此了。跟他们比试,她根本不用担心输,只是要控制好赢的火候。丘、李二人大概很快就意识到了差距,唯有向老四屡战屡败,兴致不减,今日他是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么?
果然他们没走多远,就见一处空地上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有人在高声呐喊,有人在拍手叫好,竟比平日还要热闹十倍。凌云心里更觉纳闷,正要询问,那随从已高声叫道:“快让开,三郎来了!三郎来了!”
人群轰地一声,迅速让开了道路,凌云一眼瞧去,脚步不由一顿。
却见人群分开处,露出了被围观的两条汉子,一个正是向老四,另一个却似乎是司竹园的一个小头领,两人上身都已脱得精光,下头也只穿着条牛鼻褌,此时正头抵头地架在一起,显然是在角抵。
大约是察觉到外头的动静,那小头领侧了侧头,看去似乎有些分心,向老四乘机发力一绊一扯,将那人甩到了地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回头冲着凌云咧开了嘴:“三郎来得正好!我已连赢了三场,就等着三郎来跟我一决高低了!”
他原本生得壮硕,此时笑得满身肥肉乱抖,更是说不出的辣眼。凌云恨不能掉头就走,却也只能移开视线,摇头道:“我不会。”
向老四“啪”地一拍大腿:“三郎何必过谦?这角抵之术,便是七八岁的孩童也没有不会的,最多只有精通不精通的差别。我从小到大也不过是凭着这把蛮力一路摔过去罢了,三郎难不成还能不如我?今日难得大伙儿都有兴致,就差三郎一个了!来来来!”
他一面说一面便热情洋溢地走了上前,伸手要拉凌云。凌云忙错开了一步,再次拒绝道:“当真不必了,我认输。”
向老四一把抓空,随即笑得更是开怀:“我就说三郎你定然是会的,你看你这一闪,时机拿捏得何等巧妙?若再加上一绊,只怕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三郎还说什么认输,难不成是怕我向老四输不起了?三郎放心,我向老四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三郎你就算再连胜我八回,我都只有高兴的份!”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纷纷起哄,毕竟凌云这几日里跟人比试骑射刀枪,都是游刃有余,又从不吝于指点大伙儿。众人原先瞧她只是敬佩,如今却渐渐多了份“自己人”的亲热,自然都想看凌云再大展身手一次。
丘行恭之前已败在向老四手下,此时也笑道:“三郎这般身手,何不下场指点指点向家兄弟,省得他如此嚣张!”
李八郎却是好容易才谢绝掉向老四的邀请的,见凌云连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