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仁话一出口也知道自知失言,抬眸看着凌云笑了笑:“没什么,都过去了,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
凌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笑容,心里更觉难受,不假思索地轻声道:“好,我们日后……会有许多时间。”
何潘仁没有答话,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一双深眸里光华流传,仿佛能将人带进那波光深处。
凌云自来不敢多看这样的眼神,但此时或许是因为酒意渐渐升腾,或许是因为提到的过往将来,因为她许下的诺言,这一次,她心头虽然依旧急跳,却没有再移开视线。在她的视野中,那深黑的漩涡分明离她越来越近了,某种比竹酒更醉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让她几乎无法思索,也忘了呼吸……
然而就在这气息就要将她彻底溺没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叫喊:“总管!总管!”
如梦境般旖旎的时刻瞬间被这声音彻底击碎,凌云脑中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闪了出去。何潘仁眼前一花,抬眼看见凌云已到了亭子的另一头,愕然之余,他忍不住扶额笑了起来。凌云原本就脸上发烫,听到他低低的笑声,更是从头发根烧到了脚趾尖。
何潘仁忙努力止住了笑,柔声道:“放心,这片林子没人敢进。”
凌云心神微松,外头的叫声也显然更急切了,她定了定神,尽量语气平静道:“咱们出去看看吧。”
何潘仁笑着站了起来:“我都听你的。”
这片竹林是在他所住的院子背后,前来报信的亲卫显然是满心焦急,却一步都不敢踏入竹林,只敢伸着脖子往里瞧,好容易看到凌云跟何潘仁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忙大声叫道:“总管,统领,不好了,向四郎和李八郎打起来了!”
他们打起来了?凌云跟何潘仁都颇感诧异,这两人的确性情不投,但也不至于打起来吧?何潘仁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亲卫摇了摇头:“小的也不大清楚,似乎是李八郎说了什么,向四郎不爱听,要跟他角抵,李八郎又不肯,向四郎便说他不像个男人,两人说着说着都急了眼,最后扭打在了一处,邱二将军想分开他们,也挨了两下。”
何潘仁皱眉道:“没人去拉开他们么?”
亲卫回道:“郑统领听到消息,带着人把他们分开了,结果还没说上两句话,李将军正好进寨,过来便把李八郎揪到了一边,也不知问出了什么,竟拿起马鞭又把他抽了一顿,还让亲兵直接将他带回了院子,说是让他去面壁思过,不想清楚不许出门。”
李仲文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把李八郎打了一顿?何潘仁和凌云都是愈发不解,一时倒也顾不得那些尴尬,一道跟着亲卫走了过去。
郑理的院子并不远,两人一进院门,就听到了李仲文满是抱歉的声音:“这是我家传的药膏,对跌打损伤还算有些用处,向兄弟不妨试试看?”
向老四似乎吓了一跳:“不必不必,这等好药还是留给八郎吧,我这里用不着!”
他这么一说,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还是郑理笑着打了个圆场:“四郎就不必跟将军客气了,八郎那边我早已安排了医师,定然不会短了他的医药……”
凌云与何潘仁相视一眼,何潘仁挑起门帘,让凌云进了屋子,自己也跟了进去。众人回头看见他们,自是纷纷起身,大家互相见了礼。
只见向老四依旧打着赤膊,唇角多了块青紫,身上还有些擦伤和红痕,看着伤处似乎不少,却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而李仲文的伤药已放到他面前的案几上,小小的玉瓶精致贵气——难怪向老四不肯收,他身上的这点小伤,的确不大配得上这样的好药。
李仲文刚到这边,带的几千人马还都安排在司竹园外,这是第一支真正带兵来投的山寨,何潘仁少不得跟他客气几句,交代一番。说完他才看了看向老四,故意笑道:“你这一身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老四却是看了看凌云,又看了看李仲文,摸着头嘿嘿一笑:“没什么。男人么,拳头痒了便打上一架,打完了谁还记得是为了什么?”
李仲文也笑道:“犬子鲁莽急躁,竟敢跟向兄弟动手,幸亏向兄弟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真真让仲文羞愧。”
何潘仁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当下也岔开了话题,李仲文显然有些尴尬,只道要回去看看下头的安排,向老四见他一走,也忙不迭地告辞离开。
待得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何潘仁这才看了郑理一眼:“你可以说了。”
郑理叹了口气:“我适才在邱二将军那里把前因后果都问出来了,起因是李八郎说,”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看凌云,微微压低了声音,“他说三郎不敢跟人喝酒角抵,根本不像个男人,向老四一听便急了,后来李将军也问出了这句话才动的怒。”
凌云心里顿时一沉,她早已知道,这些人比寻常人似乎更看不起女人,却没想到在他们心里,“不像个男人”就已经是如此严重的羞辱了,那到自己表明身份的时候……她不由得转头看了看何潘仁,却见他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而在并不太远的另一处院落里,李仲文的眉头显然皱得更紧。摆手让亲兵守住门窗,他大步走进了内室。李八郎刚刚上好了药,因前心后背都有伤处,他也不敢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