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寨门处的异样原是一目了然, 不用向善志开口, 李家父子和丘氏兄弟很快也看出了端倪。想到司竹园里居然有屈突通的内应, 几个人都是毛骨悚然, 再瞧见着双拳紧握、双目血红的向善志,自然也都有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惊怒悲愤。
李八郎这些日子一直留意着司竹园各处的动静,对此处营寨的来历也知晓一二,此时更是忍不住咬牙道:“我就知道这些人靠不住!”
李仲文心里一动, 他也听李八郎提到过此事, 当时便觉得这位“李三郎”果然是妇人之仁:乱世之中,粮食伤药都是何等的珍贵, 怎么能浪费在那些俘虏伤兵的身上?这些人做惯了官兵, 未必肯安心做义军, 就算治好了他们,日后也未必好用,万一遇到战事不利,保不齐会再次倒戈……他没想到,情况竟然更糟糕。
这是司竹园的危机, 却也是自己的机会!
想到此处, 他故意皱眉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人?什么叫靠不住?”
李八郎下意识地看了凌云一眼。凌云心里早已是沉甸甸的,修建伤营原本是她的主意,她不怕在战场上杀人, 却不能在战后见死不救, 她也想过或许会有风险, 还特意选了这个地方……但这一切, 难道从开始就错了么?
看到李八郎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正要开口,何潘仁却淡淡地截住了她:“没什么。这些伤员是我要救的,我想着这边横竖不缺粮食伤药,拿出一些来救人,所费不多,又能让大伙儿安下心来,让他们知道,司竹园绝不会丢下伤兵不管。结果你们也瞧见了,这个月练兵的效果比之前强了多少!”
李仲文没料到何潘仁会认下此事,还如此强词夺理,他心里不禁冷笑,却又不好反驳,想了想也只能点头叹道:“总管的确是菩萨心肠,只是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知恩图报,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何潘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菩萨心肠?李将军也太瞧得起我了,何某不过是一介商贾,只知道绝不能做赔本的买卖。至于今日这场祸事到底因何而来,我自会去查个水落石出。”
查?这怎么查?李仲文皱了皱眉,还未想好该怎么问,一直咬牙不语的向善志已霍然抬起头来:“这件事还用查?你看看这满地的尸首,若不是营地里的官兵跟屈突通里应外合,难不成还能是我的兄弟去开了寨门,好让别人来杀自己?”
向老四向来直肠直肚,悲愤之下更是混混沌沌,听到兄长这一句,他才终于醒悟过来:“阿兄,你是说,是这个营地里的官兵勾结屈突老贼,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向善志冷笑道:“你没瞧见这寨门么?但凡攻城夺寨,总是大门内外死伤最多,只有被内贼开了门,才会门口连血都瞧不见几滴!”
向老四只觉得头上就如挨了一棒,一时甚至都不觉得如何愤怒,心里反反复复只剩下一句话:“我要去杀了这些狗贼,我要去杀了这些狗贼!”
众人一时都作声不得,不知从哪里吹过一阵风来,凌云与何潘仁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竹林深处,隐隐间似有人影晃动,过得片刻,从里头竟然陆续走出了几十个人,各个身上都带着包扎,不少人还穿着府军的衣服,倒是瞧不见什么血迹,显然正是营地里原有的伤兵。
看到凌云等人,他们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快步走了过来。
向老四也听到了这脚步声,抬头再瞧见这群伤兵的模样,心头的杀气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他几步就到了这群人跟前,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拔出腰刀劈头就砍。领头的那几人都吓得呆住了。眼见那雪亮的刀刃就要落到他们身上,突然间另一道刀光划了过来。向老四手上一轻,身子往前一个踉跄,手里已只剩下了一个刀柄。
他的满腔怒火都被惊得凝住了一瞬,随即才忙不迭地扔掉刀柄,转头冲着飞身赶到的凌云怒道:“李三郎,就是这些人跟屈突老贼勾结,害死我们几百位兄弟,你怎么还要包庇他们?”
那些人死里逃生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突然听到这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乱纷纷叫道:“没有的事!”“我们没有勾结屈突老贼!”“我们没有害人!”
向老四愤然道:“没有勾结,那营地里死了那么多人,你们怎么就一根毛都没伤到?难不成你们都会飞?”
伤兵们面面相觑,领头的一个犹豫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确是见人就杀,但到了我们这里,却只是让我们滚远些,我们便赶紧进了林子,适才听到这边有动静,发现是援兵到了,这才敢出来。”
向善志这时也赶了过来,听到这一句,咬牙冷笑道:“李统领还不明白么?他们就是一伙的,说不定那开寨门的就藏在这些人里。统领不如将他们交给我,我担保明日一早就会把事情给查明白,把内应给揪出来!”
那些人听着这语气不对,有机灵点的转头就想重新跑回竹林,向老四却是一声大喝,一把将那人揪了回来:“你想跑?是不是就是你开的门?”
那人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说着还努力扭着身子给他看自己吊着的右手:“我的手都断了,如何开得了门?”
向老四顿时被噎住了。
向善思寒声道:“你的手断了,他们的手却没断,你们一伙人加起来自然开得了门?”转头看着凌云,他正色道:“李统领,我们几百个兄弟在此断送了性命,还望三郎给我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