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柴绍的话, 凌云不由愣了一下。这件事, 其实是柴绍第二次问她了。同行了这一路, 她自然知道,柴绍待人处事看似漫不经心, 其实眼光心思都极为敏锐,这么明显的事,他一点都没看出来么?
说起来, 她是早就觉得事情处处都有点不对劲了。
譬如说, 陶二的确是口无遮拦,却并非不讲道理,他怎会如此敌视周管事?陶母能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 性子绝不可能太软弱,她怎会突然自尽?赵老媪辱骂她不守妇道也就罢了, 但什么叫“大不了盖子一揭,大家一起死”?
等她意识到周管事很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元凶主谋时, 这些疑问自然也就找到了答案——世上还有什么比名节更能逼死一个女人?再想想庄子上那些不约而同“回了娘家”的年轻女人, 想想陶二说到附近有族正因好色胡来而被割头时看着周管事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后周管事嚷嚷出来的那半句话,更是证明她一点都没有猜错!
然而这样的确定并不能让她感到轻松, 想到庄子上的悲惨情形,想到这情形下竟然还掩藏着更悲惨的秘密, 想到这样的秘密让一个女人宁可去死也不愿面对……她就满心都是无能为力的愤怒, 就算她能杀掉周管事一百回又怎样呢?死去的人终究无法再活过来, 她们受过的苦也终究无法再抹掉!
她当然不想让玄霸也看到这些肮脏和悲惨, 不想让他也感受这样的愤怒与无奈,至于柴绍……他这么见多识广,怎么会在知道周管事的真面目之后,还看不出这些事来呢?
这些念头在凌云的心里一晃而过。然而看着柴绍眼里的期待,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的确有些猜测……”只是,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柴绍的眸子顿时更亮了。他也知道凌云遇事不轻易开口的性子,自然不会催促,只静静地瞧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他平日原是随意说笑惯了,偶然间也会露出锐不可当的锋芒,却很少有这样安静专注的时候,这神色让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多了几分柔和,眼睛却愈发深邃明亮,眸子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凌云小小的影子。
对上这样一双眸子,凌云突然间只觉得舌头就像打了结,愈发不知该怎么开口。她忙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定了定神才道:“我先是觉得陶家兄弟的阿娘死得有些蹊跷,按说赵老媪逼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们都还没说什么,她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后来陶大问起三宝来,我才注意到那老媪说了一句话……”
到底是哪句话?柴绍不由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花园的另一头,有人突然叫了一声:“郎君!李娘子!”声音不大,语气却颇有几分急促。
两人回头一看,却见三宝匆匆跑了过来,到了两人跟前才低声道:“李娘子,早上你让我们去找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只是情况有点……不大好。”
柴绍奇道:“什么人?”
凌云却道:“她们真的被关起来了?”
三宝点了点头,“她们都被关在一个山洞里。”转头又跟柴绍解释道,“早间李娘子跟小七说了一声,说庄子上的年轻妇人都回了娘家,这事只怕有些蹊跷,还让她提醒大家当心点,别乱吃东西,也别在屋里等着,一起出去悄悄查一查这件事。结果我们去村里一问,她们还真的都没回娘家!”
柴绍不由看了凌云一眼,这才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人的?”
三宝道:“小七说这事不能声张,小的便去跟村里的孩子们套了套话,果然有孩子说,昨日远远瞧见有六七个妇人一道上了山,听人数正对得上。我们便按他说的地方往里走了走,那林子密得很,实在不好找。还是阿锦姊姊眼尖,瞧见了地上的新鲜脚印,阿痴又会认路,一路找了进去,这才找到了一个山洞,只是……”
见他神色踌躇,凌云心里不由一惊:“她们难道出事了?”
三宝忙道:“那倒应该没有。嬷嬷没让我过去,她进去看了一圈,出来后就让我赶紧来这边路口守着,等郎君娘子回来一定要告诉你们,当心周管事,是他把人都关起来了。小的刚跑过来就遇到了三郎,这才知道李娘子已经把周管事给杀了。”
柴绍问道:“那你如何知道那些妇人情况不好?”
三宝小声道:“小的远远听见里头哭得很惨,嬷嬷还让小七姊姊赶紧和阿痴一道回村里,多拿些衣服过来,里外都要。”
柴绍和凌云顿时都明白了过来。想到昨夜的寒风,凌云不由咬紧了牙根:自己那一脚,实在是太便宜那姓周的了!柴绍也低低地骂了声:“真是个畜生!难怪这些人什么都不敢说。只是那些妇人也是,周管事又没有三头六臂,就算有他逼着,她们怎能……这事要传了出去,就连她们的丈夫孩子都要颜面扫地!”
看着柴绍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凌云只觉得胸口不知什么地方往下沉了沉,仿佛那些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都变成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坠在了那个地方。她一时也分辨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突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索性垂眸道:“我先过去瞧瞧。”说完不等柴绍回话,便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
瞧着凌云的背影,柴绍也有点发愣:她走得也太快了,倒像被什么东西撵着似的!不过想想她一直就是这种做事雷厉风行,说话却惜字如金的性子,此时多半又想到什么事要去急着去做了,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