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憋着一股气儿,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夜里,钟嬷嬷清五月账单的时候,那股气儿妥妥地全泄完了——五月到现在,就靠“时甜”和秦王府那一百两银子撑场面,糕点点心能赚多少钱?这宅子里里外外的修剪、清理、京兆尹的打理都是钱呀!都要银子呀!
没进项,只支出!
钟嬷嬷把账单给含钏看,含钏有点木,“咱这一个月就赚了三两银子?”
钟嬷嬷把账本子又接了回去,划拉两下,再次递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道,“哦,刚忘把驴子的草料钱刨开了。”
得嘞。
最近唯一的盈余,都被那头钟嬷嬷挚爱的小骞驴给吃了
含钏看着账本子上的斜杠,有些无语。
这做生意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
你关了几天店铺子,人家食客是不会等你的。
嗯
就像市井里写话本子似的。
有勤奋的笔者,三个月出五个话本子,那就叫好又卖座,有懒懒惰惰的笔者,这本没写完便开了新的一本,偏偏写得还慢,一个本子分上中下来写,出了上集,迟迟不见下集,这这哪个看客会等着呀!
含钏“啧”了一声。
没料到。
着实没料到。
都是在北京城有宅子有驴子的成功老板娘了,竟然有一天也要为钱财生意发愁
含钏挠挠额头,虽然拉提的手还未完全恢复,但含钏还是最终决定将“时鲜”开放营业。
大不了崔二做墩子,拉提理理菜,调调味儿,自个儿一人撑掌勺,不也能行?
累就累点吧!
重新开业,必然会流失客源,这点含钏是有心理准备的,可看见厅堂里五张桌子,满满当当坐着的食客时,含钏有些诧异,冯夫人远远朝她眨了眨眼睛,几位街坊都过来了,冯夫人与余大人,巷口做宝石生意的蔡掌柜,珍宝斋的二掌柜的,还有几位熟客,张三郎率先抢了个好位子,自然而然地坐在其中。
今儿个的菜,是含钏用心配了的。
推了几样好东西。
特意请贾老板留的鲜河虾,在水缸里养了两天吐尽泥沙,用青红酒、豆油、鸡粉、牛肉粉、芝麻香油、葱白盖在盅里,放在冰窖里闷两天,再用豆腐儿调味碟,和虾一块儿上桌,虾肉鲜嫩,味道清香,最适合夏季食用。
张三郎抿了一口,虾肉滑溜溜地从壳里窜进喉咙里,压根尝不出啥味儿,只觉得嘴里凉滋滋鲜津津的。
一口尝不出味儿,就再来一个。
没一会儿,张三郎身前的虾壳摆了一整个碟子。
张三郎还没来得及说话儿,跟前便被在厅堂里四处跑动得面色泛红的小双儿随手放了一碟油淋鸭。
张三郎深吸一口气,鼻腔里除了香,没别的了。
大颗大颗的茴香粒、风味独特的辣酱油、葱白椒盐、热油酥在肥厚的鸭皮上张三郎吞了口唾沫,鸭子被斩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摆在盘内,盘子旁放了两个味碟,一个里面是花椒面,一个是辣酱油,张三郎先蘸花椒面,眯着眼睛享受那股刺激的味道在嘴里跳动着迸发的感觉,再蘸辣酱油,一边嚼一边点头。
辣酱油必定是自己制的。
味道未曾被浓郁的豆酱香淹没,辣味反而与豆子的鲜香交织在一起,连带着鸭皮上没有碾碎的茴香粒一起吃进嘴里,是调味的盛宴,也是香料的胜利。
鸭子淋得好不好,肥不肥,且是后话了。
一顿饭,张三郎吃得热泪盈眶,转头四下看了看,来捧场的街坊邻居也都吃得满意,张三郎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
嗯。
虽然闭店这么久,手艺倒是在稳步上升。
钏儿还是那个钏儿,好样的。
张三郎又抬头四下寻找含钏的身影,没找着,直到食客走得差不多了,含钏这才从灶屋出来,满脸是汗,面颊上红彤彤的,眼睛也睁不开,一看就是被烟熏火燎得不行。
张三郎细细瞧了瞧,“哎哟”一声,“人都瘦了!一张脸只剩皮儿贴着骨头!咋的了这是?”
含钏抹了把汗,笑起来,“抽条了!长高了!您也舍得来了!”
张三郎不好意思地脸刷一下红了。
闭店这么久,他倒是派人来问过。
被账房钟嬷嬷挡回去了,说是没啥事儿。
后来又听隔壁的冯夫人说是病了,太医都进进出出好几次,他就送了好几盒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燕窝盏过来,本想去秦王府探探风,谁料得第二日就听闻,秦王徐慨被圣人撸了官职,禁足在府中不许人进出
这还奇了怪了。
一个病了,一个立刻就被撸了官儿。
紧跟着裴七郎和他那不着调的爹也死了。
死得可惨。
一个被烧得焦烂,一个身首分离还外加被烧得焦烂
三件事儿撞在一起,又恰逢圣人清算公卿世家,英国公府虽没闯祸,却也提心吊胆的,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还是他老丈人嗯未过门的老丈人递了两个字过来,“安心。”
他那老子这才平静下来,前两日简直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事儿太多了,一时间也顾不上“时鲜”,还是有些不地道。
张三郎自问有点对不起钏儿,喝了口茶水,涮涮嘴,算是正式结束了这顿饭,再冲含钏神秘兮兮地招招手。
含钏俯身过来。
张三郎从兜里掏了本泛黄的旧册子塞到含钏手中,“前朝的食经!爷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的!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