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夷蛮戎狄,谓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
“以其言语不通,法俗诡异,种类乖殊,常生异心。”
“然四夷之中,西戎为甚,其性贪婪,凶悍不仁,常攻我秦地,屠我同胞,掠我百姓,无恶不作。”
“及至上任太守,横征暴敛,伤化虐民,西戎乘间,得入秦地,破城十二,封疆不固,百万子民家园尽毁,妻离子散……”
“华夏之内,岂容外敌猖獗,血海深仇,大丈夫者,安能坐视!”
“今,本官到任,思及前耻,悲痛于心,特以此信,明告秦地子民,持兵戈,攘除外凶,收我失地,建我家园,归我宗祠……”
这一封书信,是以萧远秦州太守的名义发出去的。
即便百姓不识文字,自有识字者于告示前朗诵。
一时间,秦地沸腾了。
尤其是原来那十二城的百姓们,他们的父母妻儿,多被西戎破城之时屠杀致死,其世世代代、祖坟都在那十二城,现家园被西戎占据,看到这封告示的时候,心情可想而知。
多少青壮,凡有血性者,都踊跃参军。
招募之处,宛若集市。
上官文若分析的没错,以萧远个人名义,比州府公文更有效果,因为他在秦地民间,已有威望。
西平县,某边境小村。
破落小屋内,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刚毅的男子正跪在床前。
床上,躺着一名老妇,似乎身体有疾,她抬了抬干瘦的右手,艰难的抚上了男子的脸颊,老眼里透露着浓浓的心疼之色:“儿啊,娘知道,你自小就有大志,想参军,建功立业,只是一直放不下为娘,这些年,是娘拖累了你……”
听到这话,男子的眼眶湿润了:“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是儿没用,都没好好孝敬您。”
此人名叫许虎,乃当地有名的大孝子。
当年,西戎破城十二,他背母杀敌,于万军丛中,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在这一带,更是广为传颂。
他的父亲和兄弟姐妹,都死于西戎之手,他也早就想参军了,只是母亲一直病倒在床,为尽孝心,他无法离开左右。
其母也深深明白自己的儿子,见他这么说之后,却是话锋一转,突然又道:“儿啊,娘忽然有些馋嘴,好想吃一碗精肉馅的饺子。”
“好,娘,您等着,儿这就去弄。”许虎没有多想,狠狠一抹眼泪之后,也立马起身离开了这里。
对于他的孝顺,其母那是明白的很,而他们家境贫寒,有顿饱饭就不错了,哪里又能找到肉馅饺子。
而其母之所以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支走他罢了。
等其走后,老妇也用尽全力起床,颤巍巍的在梁上饶了一条粗绳,继而爬上凳子,一脚蹬了下去。
她这么做,无疑是不想再拖累儿子了,也深知儿子心中之志,可有她拖着,以儿子的孝顺,又怎肯离开半步。
老妇悬梁自尽,许虎并不知道,此时的他,还在想办法为母亲找那一碗饺子。
等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回到家中之后,还未进门,已是高兴的叫道:“娘,饺子来了!”
无人应声,随着许虎快步而入,紧接着,就是‘哐当’一声。
瓷碗掉地,许虎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悲声大哭道:“娘——”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一天,铮铮铁骨的汉子,却哭的撕心裂肺。
众乡亲闻讯赶来,聚集许虎家门口,不少人摇头叹息,也有人开始善意的出声安慰着。
又趴在母亲尸体上哭了一会儿之后,许虎也站起了身,继而面向一众乡亲父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沙哑着声音道:“自我母子到这里之后,承蒙各位乡亲照顾,今老母已去,为安葬遗体,许虎愿卖掉家中老牛,分于大家,求求大家帮忙了!”
说着话,他也马上开始磕头。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对许虎这样的大孝子而言,显然,能风光安葬他的母亲,比什么都重要。
而见他如此,一众乡亲也连忙上前扶起了他,其中一名老者轻叹道:“唉,人死不能复生,虎子啊,你也不要太悲伤了,你放心,我们都是乡里乡亲,大家能出钱的出钱,不能出钱的出力,一定将你母亲安葬。”
“谢谢!谢谢!”许虎再次落泪。
这件事,很快就操办了下去,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许虎也将其母安葬。
可大家虽说都不要许虎的钱,可后者却还是将家中老牛牵了出来,找到了城中的张大户。
听闻他要卖牛,张大户也没多问,便欣然答应。
随后,许虎得了一些钱财,回到村中,挨家挨户,分给了乡亲们。
大家自然推却,可许虎不由分说,放下钱就走。
可仅过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他家老牛,似乎识途,被卖到张大户那里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又自己跑了回来。
这个时候,许虎其实是可以再卖一次的,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硬拉着老牛要送还给张大户。
结果那老牛不依,硬是犟着不走。
许虎大怒,拽其尾,单手倒拉老牛至张大户家。
要知道,那可是大水牛啊,在硬犟的情况下,力道何其之大,可却硬是被许虎倒拉着连连后退,哞叫不已。
此时,一人一牛,两边围观人群也越来越多,张大户亦是闻讯赶了出来,见此情形,不由大为惊骇,忍不住上前,颤声说道:“壮士真乃天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