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玄宗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朝仪的时候,给裴耀卿仪功的事情,遭到了大多数朝臣的反对。
这些大臣们认为,既然裴耀卿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采用的是大包干的形式。那么,在这期间,按照约定,朝廷对裴耀卿的人财物诸事都不管不问。
而给他仪功这件事,也要按照约定,只有他把二十万石粮食转运到长安后,或者是两年期限到了以后,再行商议。
玄宗看到他们的意思都是出奇的一致,就看了坐在左首那边的韩休一眼。
韩休一脸淡定的看着前方,好像此事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转脸再看看萧嵩,他脸上却是一副吃了屎的样子。
玄宗暗自叹了一口气,心说我父子二人都已不在你等的眼里了。
给裴耀卿请功的奏表是太子李瑛上奏的。玄宗也认为裴耀卿确实有功,短短数月间,谷米转运一事就已经做成。
况且,长安城里粮食价钱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当初自己离开长安时心里所担忧的那些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裴耀卿这样的人不该赏赐,难道赏赐你等吗?
其实,玄宗也明白这些大臣为什么不同意此时给裴耀卿仪功。除了那个说在明面上的理由,还有一个没人说,却心里都过不去的理由,那就是人财物大权,俱授予裴耀卿,着实有些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可这件事是圣人定下的,这些大臣也不好当面说不妥。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宰相韩休没有说不妥,没了这个领头羊,别人也就不好显示自己头铁,说这件事不妥。
不过,事有利弊,这件事成在韩休,败也在韩休。这不,圣人想给裴耀卿lùn_gōng行赏了,韩休却跳出来反对了。
不过,这些大臣中有很多人,包括坐在那里暗暗生气的玄宗也明白,当初韩休不反对裴耀卿大包干,和此时反对给裴耀卿仪功,都有制度可循。
也就是说,韩休是公事公办,并没有在这些事情里夹杂私心。
“吾貌虽瘦,然天下必肥。”
想起自己无奈之下说出的这句话,玄宗觉得自己真的拿韩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一名做臣子的让皇帝拿着没办法了,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玄宗有些无奈的表情,还有韩休一脸淡定,实则心里波涛汹涌的样子,都被一个人暗暗看在眼里。
这人就是吏部侍郎李林甫。此时朝堂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玄宗坐在那里生闷气,大臣们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李林甫心里就开始打起了小鼓。
想到刚才自己抱着两边都不得罪的想法,便对仪功一事没有表态,现在正好是个契机,可以说上两句话了。
于是,李林甫起身上前,手举笏板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玄宗一看走过来的是李林甫,想到这人一向以和事佬自居,便有些好奇这人想要说些什么,就说了声“准奏”。
李林甫一听,就抬眼看着玄宗说道:“陛下,适才所议之事,无非乃裴黄门所做谷米转运一事,还有当初裴黄门放言灾年不饿死一人之事。”
说到这里,李林甫停了下来。此时殿堂里安静异常,玄宗和朝臣们都想听听这位李侍郎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太子殿下那奏表中已是说了,集津仓那里已是运进了谷米一万石。想这短短数月,裴黄门便将谷米运到长安,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玄宗听到这里,面上的表情已是缓和了一些。他在心里想着,是啊,你说的没错啊,难道这样的人不应该仪功吗?
李林甫继续说道:“再说这不饿死一人之事。此时正是冬月,这灾年历来是今年受灾,次年难过。此时说没饿死一人,怕是说的有点早了。只有等到了明年秋天,这没饿死一人,才算是裴黄门之功。”
此话一出,朝堂里顿时是议论声一片。细细听听,大多是说李林甫说的有道理。
就连韩休听到这话后,也是看着李林甫在心里想着,都说此人是草包,平日里不学无术,时常还要闹出点笑话,可今日说出来的这话,倒是有理有据,合适的很。
玄宗也觉得李林甫说的在理。他看看那些朝臣,心说你等只知道随着宰相们吆喝,实在是没了自家的主见。看看人家李侍郎,几句话就把事情理清楚了。
喧哗声小了些后,众人又把目光落在李林甫身上。可李林甫说出那些话以后,竟然只是双手举着笏板,微微躬着身子,再也没发一言。
众人有些纳闷,玄宗则更是好奇。于是,他就问道:“李爱卿,下面呢?”
李林甫抬眼说道:“回禀陛下,下面没了。”
此话一出,朝堂里顿时又是喧哗声一片。
玄宗觉得这也太不像话了,就看了站在一旁的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随即向前一步,高声喊道:“肃静……”
朝堂里的喧哗声慢慢消失了。玄宗两指捏捏额头,心说这李林甫到底还是个和事佬,说来说去,还是这两边都不得罪的话。
玄宗本想散朝算了,可就在他一抬头的时候,看到李林甫正盯着他看,脸上那样子也不像是下面没了的样子。
“李爱卿,可还有话要说?”
“回圣人的话,若是陛下一定要臣说,那微臣就说了。”
玄宗一听这话就在心里说道,我是问你可不是逼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这时,就听李林甫说道:“陛下,微臣觉得,此时给裴黄门仪功,确实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