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第六桌上一粗狂的汉子,
只顾埋头吃喝,
也不上前,
也不理人,
有血气方刚的汉子怒了,刚要出声,
便被张成良挥手打断,
“这是本街的张屠夫,唤作张三。”
“与老夫同为本姓,说不得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
“如今既然愿意吃,老夫也不赶人。”
场中张屠夫单脚踩在长凳上,手中举着一只烧鸡狼吞虎咽,盘中放着一只蹄髈,不时还灌下一口酒水,迎着众人鄙夷的目光依旧是旁若无人大口吃喝着,没有江湖中人的洒落,反而有一股子市井中人连吃带拿的俗气。
余下的几人,
瞪了那人一眼,耻与为伍,挤坐到前边。
“诸位,饮胜!”
张成良落座主位扬起海碗,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紧紧蹙着眉尖,抿着嘴唇,轻叹一口气后,亲自起身端起桌上的女儿红为场中众人满上。
当前边的五桌倒完时,
还余下半坛子女儿红,
看了一眼狼吞虎咽好似饿死鬼投胎的张屠夫,默默地将余下的半坛子酒放到了桌上,后者咧嘴一笑,满脸横肉,有些骇人。
就在场中气氛正浓时,
微润的青石板上有春雷炸响声传来,
腰悬鞘绣黑色蟒纹的数百铁骑踏上了长街,恍惚间看去宛如实质的杀气让天上淅淅沥沥雨滴落下的轨迹都慢了许多。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策马上前揭下斗笠露出一张极其清俊的面容,望着此间的场景薄唇轻抿。
铁骑长戟顿地,散在长街两侧,
深吸了一口气,
浓郁的酒香带着一丝极其清淡的桂花香味在鼻尖缭绕。
“来坛女儿红,永不饮花雕。”
“这便是齐地的民风?”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望着那一身大红嫁衣的姑娘嘴唇轻启,大红的颜色在这萧索的边城尤为显眼,
原本巷口空无一人,却有脚步声响起,张成良扭头望去,伴随着鞋底的嗒啪声,场中的数百人顷刻间便散去了大半,余下席面一片狼藉。
周身余下的四五十人远远望着长街的尽头,感受着铁戟的森寒,望着铁骑腰间还未出鞘的那把凉刀,怔怔的有些出神,缓过神来之后更是下意识的连连后退。
“嗝……”
打嗝声在此时响起尤为突兀,
“别浪费了。”
“总不能临了还做个饿死鬼吧?”
只见那满脸横肉的张三扯下一个鸡腿塞入嘴中起身,举起桌上的女儿红一饮而尽,醇香的酒水顺着下颌滴落在短襟上。
在胸口随意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双手,望着远处的铁骑眼睛微微眯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往前迈步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身穿大红嫁衣的清秀女子一眼。
“张壮士,老夫……”
张成良引手欲言又止,
“老爷子不必多说。”
“我张三说不来那些场面话。”
“只晓得世道要是乱了,猪肉就不好卖。”
咧嘴一笑,满嘴油腻,
横肉堆积看起来莫名的有些凶狠。
靴底踏在微润的长街,
口中的鸡骨头被吐出,
手伸向后背,短襟扬起,
杀猪刀上裹着的布条被缓缓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