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珩大抵也是这么想,对朝中的人情往来,并不推据,仿佛从去了庆安侯府的宴席后,就开启了一道门,每日的任务就是出去赴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自然最容易套话了。
他来者不拒的态度,让很多人缓和了心态,渐渐放松了起来,甚至认为,薛珩也不过如此,很快就沉沦进了酒醉金迷中,对他威严的恐惧也渐渐遗忘。
兰庭隐约也听了一些风声,她知道,火泽不是这种喜欢应酬的人,这么想来,必然是有旁的意图了。
不出半月,老皇帝驾崩。
因为对皇帝的驾崩,众人早有预料,到了那一天,正值谢桓休沐在家,窗外阴沉的天色下着雨,听见皇城里响起的钟声,众人还是略有恍惚的,尤其是谢桓。
他还真的忍住了,一直都没和谢兰庭吐露,到底是在恐惧什么。
雨夜过后,一切躁动的心都平静了,皇城里开始了一切早已经准备后的事务步骤,太子即将转变新的一重身份,登基为帝。
这些听上去声势浩大,但其实和她们这些内宅的人来说,这样的一天还是平常的一天,日升日落,一日三餐。
新帝登基的大典隆重而繁琐,百官都需入宫观礼,朝见新帝。
自从新帝登基后,当初站错队的谢侯府,就开始备受冷落。
当然还没有完,只是陛下初初登基,诸事忙碌。事后才是真正的大清算,庆安侯府在其中,也不过是小鱼小虾。
那把悬在头顶的剑,并没有因为皇帝继位而落下,反而重新高高悬起。
薛珩手持玉笏经过他面前,略微提声道:“谢侯爷,退朝了。”
“好、好。”此刻面对薛珩,谢桓心下莫名地,涌起一股惶恐惊遽之意。
既然陛下还未打算处置谢家,绝不是轻松带过,而是等着后面的大发落,他眼下喊冤更是喊不得,叫屈也叫不得,连什么罪名都不知道。
来了个太监,很快就请走了薛珩,谢桓望了两眼,只能魂不守舍地往外走,他是很想问问,薛珩有没有收到帖子的。
又或者,会不会来。
谢桓在外面和同僚吃了几杯酒,夜幕之后,才步履沉重,面色肃然的回了家。
谢疏霖雀跃地问道:“父亲,都好了吗?”
谢桓动了动唇角,却似乎没有什么心力和他们说话,连氏也有点慌了:“这不都已经完了吗?”
“什么就完了,你少说两句,帖子到底送过去没有?”谢桓现在听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话。
“送了的,侯爷放心吧,妾身哪敢遗漏。”连氏吓了一跳,轻声答,一面悄悄使奴婢去上了茶水来,一面轻声细语地安抚心情暴躁的谢桓。
在井然有序的洒扫往来声中,信芳堂开始了新的一天。
晨光熹微,方正冰裂纹圆心窗下,水磨花梨木的八仙桌上,摆着嫩黄的佛手,红霜和碧釉正在服侍大小姐梳洗。
今天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好的日子。
兰庭自己一边拿着桃木梳子,慢慢地梳着浓密柔顺的头发,消磨清晨的时光,一边看着小丫鬟拿着小竹枝,逗廊下架子上的绿毛鹦鹉,窗外鹅黄色的夹竹桃花,招摇地开着。
“大小姐,薛大都督来了。”
兰庭被这大清早的意外之喜惊呆了,提声道:“啊,请他等一等,我这就来。”
兰庭也顾不得再坐这里,慢条斯理地编头发了,催促丫鬟快一点:“快点,快点。”
“小姐别急,大都督又不会走。”红霜笑着说,头一次见到小姐这么焦急,最后帮她把头发编上绑起来,系上翠色的细长发带,顺着发丝垂下来。
薛珩在正堂等着她,未见人先闻声:“一早听见喜鹊叫,原来真的有好事。”
抬头见兰庭含笑进来,薛珩撂下手中的长青回雁紫砂茶盏,道:“来看看你啊,帖子写的那么诚恳,只怕我不来,你就似要哭的。”
“哼!”兰庭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那可不是我写的。”
薛珩见状笑了笑:“怎么这么孩子气,你可是要及笄的人了。”
“可我眼下还尚未及笄啊,等及笄之后再说吧。”兰庭难得与他饶舌两句。
薛珩这是头一次见信芳堂,地方虽然选的远了些,但好在也算是清净。
不过,还是不如都督府给她准备的院子。
“要是在这住的不高兴,等我腾出空闲里,把那边都处理完,带你回都督府去,要么,你自己回去也行。”虽然是坏了规矩的,但薛珩细细一想,还是她高兴点更重要。
兰庭余光瞥见已经来了的夏妈妈,信口道:“罢了,你若不来怎么都好说,你来了,断然我是走不得了。”
下一瞬,夏妈妈就垂头进来:“大小姐,该去宗祠了。”
谢兰庭轻轻应了声,转首看了一眼薛珩,他说自己等她,她才跟着夏妈妈前往谢家祠堂。
天清气朗,金风漫涌,一行人到了侯府的祠堂,两丛观音竹掩在白墙外,翠绿茂密,庭院里青石铺地,没有一片多余的枝叶,可见一早就好生洒扫过的。
他们先在外面等候,看着谢桓先自己叩拜祖先,以告惊扰之过,谢疏霖与谢兰庭站的很近,都静默的抿着唇,不出声。
庆安侯府的祠堂高而敞,只是有些阴冷,供着谢家先祖的牌位,烛火微晃,牌位上的很多名字,谢兰庭不太知道,但是第一任庆安侯,谢彬的鼎鼎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