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建昌侯,一边是西域使臣,处理不好,便是两国的纠纷。
杨廷和揉了揉眉心,对顺天府尹道,“先将铺子封了,将掌柜羁押起来,细细审问。以免掌柜为了脱罪,随口攀咬建昌侯。”
顺天府尹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掌柜改口,让他一个人将事情给扛下来。
只要不牵扯到建昌侯,杀个小民给使臣泄愤,便能大事化小,轻轻松松将此事给揭过了。
可是……
真实情况,哪里有他们想得这般简单?
鸿胪寺卿愁眉道,“铺子中只搜出一箱贡品,还有四车多,不明去向。那西域使臣来自天方,名叫巴迪亚,胡搅蛮缠得很。不将所有贡品找回来,誓不罢休。”
费宏问道,“丢的都是些什么贡品?”
鸿胪寺卿递上了一瓶清露,用玻璃瓶装了,瓶身上用珐琅彩,绘制了一朵娇艳的玫瑰,听闻是天方的国花。
“就这玩意儿?”
工艺倒是不错,比如今风头正盛的琉璃居更胜一筹,不过,说到底只是些奇银巧技,还入不了杨廷和的眼。
鸿胪寺卿答道,“那是天方国的特产,每年他们都是拿着这些来进贡的。说是今年为贺皇上御驾亲征,夺取应州大捷,特别研发了新的香型。”
为贺应州大捷?
呵呵,当他们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吗?
天方与大明远隔万里之遥,怕是此刻,应州大捷的消息还没传到天方本国吧?
这些只不过是对方寻的借口,为了讨好皇上,抬高贡品的价值罢了!
杨廷和冷哼一声,“不就是个天方小国吗?”还真将自己当盘菜了,“此次多给他些补偿就是了。”
此事算是敲定了,顺天府尹和鸿胪寺卿正要退下,吏目来禀,“宛平知县李元芳求见。”
宛平县?
不就是贡品被劫的地方吗?
杨廷和将人招了进来。
李元芳深深地行了一礼,“下官所辖宛平县近日接到一桩劫案,因涉及西域使臣与贡品,兹事体大,下官特来禀报。”
还真是被他们给料中了!
杨廷和沉声道,“有查到什么吗?”
“镖局受托押送五车贡品至皇城,在宛平县被劫。下官一路追寻,终于找到了丢失的贡品。”
鸿胪寺卿松了口气。
贡品找到就好,他终于可以向天方使臣交差了。
杨廷和却是一脸的不悦,“贡品是什么时候失窃的?”
李元芳答道,“两日前。”
杨廷和的脸色随即沉了下来。
居然耽搁了整整两日,若是早些获悉消息,他们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为何不早些来报?”
“镖局事先并不知晓货主的身份,还当是个普通的番商,只因丢失的货物数额巨大,实在无力赔付,方才了报官。下官也是在缴获赃物后,在开箱查验时方才发现,居然是西域使臣的贡品。”
李元芳从衣袖中抽出了一卷奏疏,恭敬地递予杨廷和,“贡品是在宛平县的一处庄子找到的,为建昌侯所有。”
杨廷和的心一沉。
手中的奏疏以云锦装裱,泛着的光泽有些刺目,拿着也有些扎手。
“查清楚了吗?切不可污蔑了建昌侯!”
杨廷和在“污蔑”二字上咬字极重,明摆着是让李元芳放建昌侯一马,不要追究下去,可他仍像是没听懂一般,继续陈述着查获的案情。
“缴获的贡品只得四车,尚缺四箱。据庄中仆役招供,一箱抬去了西市何氏胭脂铺售卖,另外三箱抬去了建昌侯府。一查便见分晓。”
建昌侯府自然是搜不得的,那间胭脂铺被苦主逮了个正着,就更是不必搜了。
杨廷和的眼皮子跳个不停,总觉得背后有个人,在牵引着所有事情的进展。
不然,一切怎会如此之巧,苦主刚刚发现了赃物,宛平知县就找到了窝点。
而且两处地点,全都牵涉到了建昌侯!
也怪他平日行事太过张狂,仗着有太后撑腰,有恃无恐,完全不花心思遮掩一二,藏匿、销赃用的都是自己名下的产业,才会让人如此轻易就掌握了罪证。
铁证越来越多,是顺势将这个毒瘤除去?还是继续替他脱罪,卖太后一个人情?
杨廷和摩挲着手中的奏疏,一时拿捏不定。
这时,一名内官疾步入内,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
“几位稍等片刻,本官去去就来。”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文渊阁。
那名将杨廷和喊走的内官,是太后身边的苇公公,因名讳中带了一个“苇”字,与早夭的蔚悼王同音,爱屋及乌,得了太后的青睐。
杨廷和偷偷从袖口,摸出一块和田白玉扇佩塞在他的手中。
东西不大,但是油性极佳,宛若凝炼的油脂,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叫他有些心痛。
近来,琉璃居的饰物风头正盛,款式新颖,价格也还过得去,本是送人的上上之选。
可惜,太后的弟弟与琉璃居闹得不快,连带着后宫的人,都不敢收琉璃居的饰品,只得挑了一块玉饰。
“不知太后召见下官,所为何事?”杨廷和问道。
苇公公欢喜地将扇佩收入了袖口,“除了建昌侯,还有谁能令太后如此上心?建昌侯的人被宛平知县抓了,他正在太后宫中诉苦呢!”
得!建昌侯将贡品劫了,得罪了使臣,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