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的名字是不是叫玫瑰?”
“是呀是呀,你也见过?”
“我没见过,不过,我表姑的亲家的邻家侄子,在杨阁老家做事,府上新得了几瓶清露,说是建昌侯的夫人送的,就是长那个样儿的。”
“哎呦喂,怪不得那么大的事,都能被压下来呢,原来这里面还有当朝的阁老的份儿啊!”
王婆与李婶聊得起劲,周围一群大妈听得更起劲,一转身,就将她俩的对话,同隔壁交好的婶子转述了一遍。
众人竖着耳朵,正想听听还有什么内幕,忽然一人跑来,“快去正阳门,西域使团被建昌侯打劫,死了人啦,尸体拉到了鸿胪寺门口,正要当众焚化呢!”
菜市口看人砍头都看腻歪了,还没见过当众火化尸体呢!
众人眼睛一亮,这个热闹一定要去凑一凑,拔腿就往正阳门跑去,生怕晚了一步,错过了精彩的部分。
到了地儿,就见一群黄毛番人,穿着白衣,裹着白巾,围成了一圈,跪着地上念念有词。
人群的中央躺着一个人,脸色煞白,身上挨了好几刀,衣服上都被鲜血染红了,好不可怜。
鸿胪寺卿苦着脸,“有话好好说啊,您不能在衙署前烧人啊……”
一名番人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今日,我就是来讨说法的!作为友好邦交,我受命给你们国王送来贺礼,你们把贺礼劫走了,杀了人,不给个说法,王法何在?!”
“案子还在审呢,”鸿胪寺卿因为心虚,底气明显不足,瞧了眼地上的尸体,“这位也得交由顺天府查验。”
番人一脸的络腮胡,瞪大双眼的样子分外吓人,和个金毛狮子似的。
“还有什么可查的?打劫,杀人,三岁小孩子都会判的案子,你们却将人给放了!凶手就是太后的弟弟,所有人都知道,你还要隐瞒!”
“误会!其中一定有误会!”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吃瓜群众,那个番人还是个超级大嗓门,众目睽睽之下,鸿胪寺卿怕他再乱说话,凑近两步,附耳低语道,“有什么要求,我们进衙署好好说。”
“你不就是想塞我些钱,让我闭嘴吗?没什么可说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番人冷哼一声,做了个手势。
其余的番人立刻将手中的火把丢在了地上,哗的一声,火焰勾勒出一个圈,蹿起六尺高,凶猛无比,瞬间就将躺在地上的尸体给吞噬了。
鸿胪寺卿想要带着人去灭火,被番人给拦了下来,“在我国,火葬是神圣的,若是中途用水扑灭,是最严重的亵渎!不可饶恕!”
搞外交的都知道,尊重他国的风俗,是最基本的准则,若是违反,会导致严重的外交冲突。
可是,这场火真是烧不得啊!
这不是**裸地打鸿胪寺的脸吗?
鸿胪寺卿想要赶走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发现人实在太多,他手底下的人根本不够用,没奈何,忙叫人找了顺天府尹借人。
他本人,则急冲冲地去了内阁,一见到杨阁老,便大喊起来,“大人,大事不好了!”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现在是讲体统的时候吗?
火都少到鸿胪寺门口了,什么体统都没了。
“天方使团死了人,此刻正在鸿胪寺门前烧尸呢!”
杨廷和气得脸都发青了,“他们要烧,你就让他们烧啊?”要你何用?!
鸿胪寺卿也不想的,但是他平日就是个闲差,手下没几号人,想拦也拦不住啊!
“火葬是天方的传统,中途不能灭火,不然会引发使团更大的不满。下官已派人向顺天府尹借人,驱赶围观的群众。”
热闹都看完了,赶走了又有什么用?
“好好的,怎会死了人?”杨廷和问道。
“贡品劫案中,西域使团有人受伤,不治身亡……”
“之前为何不报?”
“之前使臣只道有人受伤,”只当对方故意讹诈,作为谈判的筹码,就没当回事,“不知情况如此严重……”
出了事情问责起来,这个不知,那个不知,要他有什么用!
杨廷和反剪的双手,来来回回地走着,“天方使团那边,必须将他们安抚住,绝对不能丢了大明的颜面。”
“是!大人!”
杨廷和坐回椅子上,见鸿胪寺卿杵在原地,不悦道,“还有何事?”
“下官听到一个传闻,不知当讲不当讲。”
鸿胪寺卿一脸的犹豫,直觉告诉杨廷和,他说的准没好事,不过却不得不听。
越是坏的消息,越是要早做准备。
他端着茶盏,呷了一口,先灭灭火,“你说!”
鸿胪寺卿揣着几分小心地问道,“大人府上可有收到建昌侯送来的清露?”
建昌侯没送过清露,但是太后送过。
杨廷和眉角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人忘了?被劫的贡品就是清露。市井传言,建昌侯用盗走的贡品贿赂了许多朝廷要员,顺天府尹便是其中之一,方才放了凶犯,草草结案。”
真是一刻都不叫人安生,“是谁传出的谣言?”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他都牵扯进去!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谁传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全京师都已传得纷纷扬扬,就连天方使臣都知道了。”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口中的茶香已经淡去,回味带着几分难掩的苦涩。杨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