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的臭脾气一上来,就连杨慎的面子都不买了,“既然杨修撰接下此事,就由你带他面圣吧!”
管那少年是不是首辅派来的,他都不伺候了,冷着脸拂袖而去。
无羡从三省手中拿回瓷盒,向杨慎平摊左掌,“小杨大人,请带路吧!”
众目睽睽之下,杨慎就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只得硬着头皮,领着她往午门走。
侍卫全被调集起来,将追上来看热闹的百姓堵了个严实。本应壁垒森严的午门,反而显得空荡荡。
杨慎蓦地转身,想要去拿无羡手中的瓷盒,被她灵巧地避开了,眼里是高高竖起的戒备,“你想做什么?”
祥瑞由我替你呈献给圣上就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若是让无羡亲自面圣,道出了和亲的事,他爹压搁朝政、欺瞒圣听的事岂不是要曝光了?
无羡将瓷盒紧紧抱在怀中,“我得亲自献上去,不然登闻鼓岂不是白敲了。”
登闻鼓是用来伸冤的,不是献瑞的!”
我就是有冤情,才敲的啊!”
杨慎当她是狡辩,不想与她继续口舌之争,索性将话说开,“和亲之事,你即便闹到圣上面前,也难以改变结局。大明国库空虚,经不起大战的消耗,需要一场和亲来安抚北元,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她的牺牲无可避免。
无羡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杨慎担心的是,她将和亲的事给捅到朱寿跟前去呀!
你放心,我此次面圣为的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为了救一个人。”
杨慎不解,以她同圣上的关系,想要救人只是一句话的事,何须劳师动众地敲登闻鼓。
他不免生出了好奇,“什么人?”
是莳花馆的馆长。”
无羡答得坦然。
杨慎听得大惊。
他因为我送的瓷器色泽发紫,被人告了僭侈逾制,被关入了顺天府衙,我要替他伸冤。”
杨慎一边听着她的解释,一边看着她怀中的瓷盒,颜色确实比普通的要深上些许,偏近紫色,怪不得要被人说是僭侈逾制。
但那个馆长算个什么玩意儿?
从事的是贱业,连乞丐都不如!
以他的身份,闹到圣上面前,就是一个笑话!”怪不得不好意思,私下同圣上开口!
杨慎字字诛心,语气中的鄙夷毫不遮掩,让无羡很是不喜。
单论人品,馆长还是不错的,反倒是那些日日读着圣贤书的,薄情寡义、道德败坏的倒有不少,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无羡看着他的目光冷了下来,淡漠而疏离,“若是一个笑话能换回一条命,那也是值得的。”
她撇下了杨慎,手捧着瓷盒,大步地往宫内走去。
所有的侍卫都在二十步开外,阻拦围观的百姓,让无羡捡了个便宜,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进入了午门。
杨慎一个箭步,快速追了上去,想要再次阻拦她。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替一个楚馆的馆长伸冤求情,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名声啦?
他还没来得急开口,就撞上了前来看热闹的舒芬和王廷陈。
观莲节那日,两人没去渌水阁,所以并不认得无羡。舒芬将她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赞道,“好个俊俏的小郎呀!”
杨慎更正道,“是姑娘。”
舒芬自诩fēng_liú,liè_yàn无数,今日算是看走眼了。
此刻得知了真相,再看那个姑娘,英气逼人,雌雄莫辨,未穿耳,未缠足,高视阔步,落拓不羁,依旧看着不像是个姑娘。
王廷陈微微蹙眉,“怎生做男子打扮?”
无羡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悦,音色骤沉,“我爹子嗣死绝,就将我当男儿养了。”
舒芬啧了两声,眸色中闪过一丝揶揄,“好个嘴刁的小娘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反之亦然。
对着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无羡没有虚与委蛇的耐心,口气越发地不善,“翰林院的都那么闲吗?”把她当耍杂耍的来参观啦?!
我等日日都要习文,还有教习考校呢!”
王廷陈有他骄慢的资本,无羡也有她的傲气,不会因为一个庶吉士多关注两眼而受宠若惊,反而透着一丝淡淡的鄙夷。
一群只会死读书的家伙,却被作为栋梁培养,大明交到了你们手上,还有什么希望?”
王廷陈才华横溢,被人奉承惯了,今日三番两次在无羡面前碰了钉子,火气顿时冒了起来,反问道,“你又能做什么?”
无羡的目光冷了下来,带着几分难以言述的寒意,“我上得了战场,杀得了敌寇,带着一百号人,就敢对上几万鞑靼大军。对大明的贡献,你拿什么与我相比?”
王廷陈好笑道,“就你?细胳膊细腿的,还敢上战场杀人?”
舒芬作为旁观者,比王廷陈冷静许多,捅了捅杨慎,“你不是去过大同吗?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慎不想承认无羡的功勋,如此便是变相为应州大捷翻案了。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刻意撇去了她的功绩,“应州一战,她确实只带了一百多人上了战场,在几万鞑靼大军中活了下来。”
那少女的话真假难辨,但是杨慎不是个会吹嘘的。
他的话让两人一惊,能以百多号人从几万的敌军中活下来,那得是什么本事?
两人不觉重新打量起无羡来,在她的身上确实寻不到半分普通女子的娇弱,怪不得能让人误认作是男儿呢!
无羡得了便宜,继续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