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顺天府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处理的只是一个刚入京的乐户,本想借着此事在建昌侯面前得个脸。
想不到,居然会被人告到金銮殿上,更要命的是,就连首辅都站在他的一边。
首辅怎会为了如此一个贱民向圣上求情其中必然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他不觉慌了起来,悄悄望向了宝座之上的朱寿,见他的嘴角含着的笑意有些瘆人。
呵呵,说什么“臣恳请圣上留情”,倒像是他乱抓人似的,真把他当成是凶残暴虐的纣王了吗
他们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他不在意,反正那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
他在意的只有无羡,他将她放在了心尖上,可是,她却让他一次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为什么
就连一个低贱的乐户都能让她舍身相救,他却总是被她远远地推开
她到底有没有心
他捂着心口,感到那儿一阵阵的抽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在他心头剜下一滴血,“传朕旨意,释放人犯。”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愿成全。
万千情绪被他悉数收敛,目光再次落在了忐忑不安的顺天府尹身上。
“胡韶办案不利,降两级,罚俸一年,由宛平知县李元芳接任顺天府尹一职。”
顺天府尹是关系重大,不能如此草率。
杨廷和立刻提出反对,“圣上,胡大人兢兢业业,无端被罚,怕是不妥。”
哼,既想放人,又不想承担错判的恶果,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是不是无端被罚,胡卿家的心里,想必比谁都更清楚。是否需要朕派人仔细核查此案,还你一个清白啊”
圣上要查他
派谁来查
不是东厂,就是锦衣卫
落在他们的手中,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还不如老老实实降两级,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官复原阶。
胡韶能屈能伸,立刻叩首,“臣甘愿受罚,谢主隆恩。”
杨廷和淡淡瞥了一眼胡韶这个不争气的,圣上还没将他怎么着,他就主动退缩了。
即便他急流勇退,顺天府尹一职也不能落到李元芳的头上。
“李元芳只是一名七品知县,没有管辖一府的经验。如今一跃成为三品顺天府尹,怕是不妥,请圣上收回成命。”
一众大臣深以为然,纷纷附和道,“请圣上收回成命。”
朱寿把玩着帽缨,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照着杨爱卿的意思,一府的府尹卸职后,只有别的府尹能调任,别人都没资格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臣只是以事论事,以李元芳的资历,不足以担任顺天府尹一职。”
资历算是个什么东西
朱寿话锋一转,“不知杨爱卿是几岁中举”
杨廷和被问得一头雾水,老实答道,“十二岁。”
朱寿啧啧两声,“杨爱卿真是年少有为啊很多人考了一辈子,连一个举人都没考上。可见年龄和资历都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能力啊之前,李元芳迅速找到了被劫的贡品,足以可见其能力不凡,应当不拘一格降人才。”
杨廷和承认,李元芳确实有些能力,但是顺天府是何地,云集了多少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想要胜任顺天府尹一职,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能力,还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就像是这次的贡品被劫案,李元芳揪着建昌侯不放,将他得罪了个彻底,简直就是个愣头青。让他坐上顺天府尹的位置,没两日就会被人给拉下来。
“那你说说,谁合适接任顺天府尹一职”
杨廷和眉头一皱,“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毕竟得平衡各方的势力,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决断的。
朱寿轻蔑地一笑,“杨爱卿就好好从长计议,在你有了决议之前,就由李元芳暂代顺天府尹一职”
说完,他给杨廷和反驳的机会,便起身离开了。
张永看了看御阶下跪着的无羡,又看了看气呼呼离开的朱寿,拔腿追了上去。
一回到豹房,就见朱寿抬起腿,将一个看着碍眼的鼓凳给踹翻了,一路滚到了墙角。
“查朕要知道,今日让小无羡如此费尽心思奏响登闻鼓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永虽有心替无羡说情,但是万岁爷正在起头上,此刻开口只会火上浇油,适得其反,还是等万岁爷息了怒,再提不迟。
杨慎见无羡离开了奉天殿,顶着他爹犀利的目光,迎了上去,“你没事吧”
无羡一脸笃定,“我能有什么事如今最不想我出事的,就是你爹了。放心吧,将我嫁去鞑靼之前,你爹不会让任何人动我一根汗毛的。”
杨慎见她向恭敬地他爹拱了拱手,嘴角的笑意亲切得叫人诡异。
她想做什么
故意在人前制造假象,让人误以为她与他爹关系密切,怀疑她是被他爹指使的,才来告的御状
她这简直就是在撩虎须,找死的节奏啊
他隔着十步之遥,都能感觉到他爹身上释放的冷气了
“人都救了,你能不能安分些”这几个字他说得轻声,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倒是想安安分分地离开京师,有人不愿啊,非得送我去和亲,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不把京师搅个昏天黑地,她都对不起那些要将她送去鞑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