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的嘴角不觉勾起,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将双手反剪于身后,放慢了步子,漫步于小径,悠然得像是个来赏景的闲客。
“大胆狂徒!竟敢私闯后宫!”一声暴呵响起,打断了她的雅兴。
哟!正主终于出场了!
她的双眼一亮,血液中的斗志沸腾起来,脸上却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缩着脖子,衣袖轻颤,水雾氤氲了双眸,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鹿。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还敢直视贤妃娘娘!来人,还不将她拿下!”
贤妃?
若不是那个狐假虎威的小宫女将名号报了出来,她早已忘了这号人了。
也不怪她健忘,她只在选秀结束后,由张永带着出宫时,匆匆见过一面。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便没关注她的相貌。
再次相遇,才有了兴致细细打量起她来。虽然才过三十,却已是徐娘半老,只能从惨白的铅粉后,依稀辨析出年轻时的如花容颜。
头上盘着一个繁复的牡丹头,发心用假发垫着,高高耸起,足有六七寸高。
再装饰上足金的宝石头面,包含顶簪、挑心、分心、满冠、掩鬓、小插。
一套下来至少十多斤,有一种泰山压顶的赶脚,真为她的脖子默哀。
想不到她与贤妃的缘“粪”不浅啊,第一个跳出来被人当刀使的就是她,还真是个没脑子的,怪不得张永看不上她呢!
无羡装作无措地交缠着十指,慌乱地解释道,“是、是一位公公,是他带我来的,我不是有意要冲撞娘娘的。”
“那公公人呢?”宫女厉声问道,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讥诮。
无羡左右张望了一眼,目光纯良而无辜,“我不知道啊……一眨眼就不见了……”
无凭无据,小宫女自然不信她的话,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快将这个登徒浪子拿下!”
“等一下!”开口的是位于贤妃另一侧的宫女,已过花信年华,被岁月磨砺出来沉稳,给她带来一种别样的气质。
她躬身附在贤妃耳畔,轻声道,“娘娘,从此人的衣着看,不像是内使,也不像是禁军,怕是前朝的。咱们随意发落,恐引来麻烦。”
贤妃拨弄着刚染完色的指甲,艳红如血,“别担心,她不是前朝的。”
本来,无羡还想蒙混过关的,看来,对方这是瞧出她的身份了,再装傻下去,反而对她不利。
看着向她围拢过来的小公公,她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直接亮明了身份,“我可是圣上新封的美人,你们不能伤了我,不然圣上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只是刻意拔高的语调,显示了底气的不足,依然透着一股子胆怯。
“美人?”小宫女嗤笑出声,“美人穿了一身男装?你哄谁呐!”
小宫女不信,那大宫女却是信了几分。她入宫比小宫女早得多,曾见过圣上身着常服的样子。
圣上不喜龙袍,偏爱曳撒,面料与款式,均与眼前的那位“少年”一般无二。
不同只在于,圣上偏爱朱红,衣身绣的是团龙,而“少年”穿的是一袭月白,绣的是蟒纹!
除非极得圣宠,谁能穿着蟒纹?
无论那“少年”是男是女,说的是否是实话,她都万万碰不得!
“娘娘,既然她自称是圣上新封的美人,不如将她交给张永太监。”
若她说的是假的,自有张永收拾她。
若她说的是真的,也能趁机卖个好。
无论事实如何,她们都能从中摘个干干净净。
大宫女能看出来的,贤妃自然也能看出来,可她为什么要放过无羡?
她不是都被张永那老奴才赶出宫了吗?就该走得远远的,为何又要回来?
还让她得了圣眷!
那身曳撒穿在她身上,看得她刺目得很,比王满堂那身百花裙更令她心生嫉妒。
百花裙虽美,也就是一条裙子罢了,她自个儿花些银子也能弄一条来,哪里及得上那套蟒纹曳撒带来的体面。
就凭一个新封的美人,她也配!
夸大的广袖中,纤细的手指微微收拢,恨不得将其撕个粉碎!
收敛起心中的怨怼,语调被拖得冗长,摆足了贤妃该有的架势,“既然是新封的美人,该向本宫见礼才是,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宫女接到贤妃递来的眼色,立刻屁颠颠地倒了一杯茶,端到无羡的面前,“还不给娘娘斟茶!”
那杯茶被斟得满满,水面与杯口齐平,稍稍晃一下,茶水便会洒出来,到时候,便可治那个狐媚子一个不敬之罪,狠狠地抽上一个耳刮子,只要用上些巧劲,毁了她的容貌都不在话下。
贤妃心里盘算得好好的,没想到无羡的定力如此之好,双手端着那杯茶,保持着半跪半蹲的敬茶姿势,身子稳当得就像是个石刻的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的。
哼!看她能撑到何时!
贤妃抬起手,又开始欣赏起自己的指甲来,时间就这么在她的指缝间,缓慢地流逝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过了大半个时辰,又像是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工夫。
幸好当初无羡在做秀女时,天天被罚,都已经练出来了,姿势标准得挑不出错来。
那又如何?
她没有错,就不能给她制造点错误吗?
贤妃轻哼一声,又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心领神会,走到无羡的身后,抬起腿,就给她来了一脚。
无羡有功夫底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