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翻个面。”宋大夫说道:“你们来两个人帮他搓搓手脚。”
陈二娃不知道在雨地里躺了多久,嘴唇发青,浑身冰凉,离死人一线之差。
人翻过面,宋大夫从他头顶慢慢往脊背摸,手停在后脑勺顿了顿,扒开头发检查:“找到了,他被人敲了闷棍,后脑勺有个鸡蛋大的肿块。”
“啥?有人暗害了陈二娃?”大伙一听,心提到嗓子眼。
村里人结怨,解决矛盾的方式,一般秉承能动嘴决不动手的原则,输赢全靠一张嘴,直接上来就动手的除去简家那两位没什么别的人了。
半夜三更偷袭,敲人闷棍明显是要人命啊。
这很恐怖啊,太狠辣了,万一落单这闷棍敲到自己头上呢
不少人在偷偷看简宁。
王安庆冷飕飕扫了那几个人一眼:“会不会是他自己摔一跤,磕石头上了?”
宋大夫摇摇头:“人跌倒,重力之下磕石头上肯定会破皮出血,肿块位置的皮组织呈现碎裂的状态,他脑袋上的肿块只是青紫了,显然是木棍一类的钝器造成的。”
“他天不亮去泉眼那边做啥?”王安庆皱着眉问:“你们谁跟陈二娃住一个山洞,有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年轻小伙回答:“我知道,下半夜我二哥家的妞妞闹腾,哭的哄不住,把大伙吵醒了,陈二娃很不耐烦,我看他往山洞外走,问他去哪,他说去放水。后来我就睡着了,没注意他回没回来。”
“放水?泉眼在山壁左边,解手的地方在右边,两头两尾不挨着,深更半夜他跑那边去做啥。”王安庆三申五令不许在泉眼附近拉撒,大伙都在泉眼打水,没有人会蠢到去破坏进自个嘴巴的水源。
小伙子不解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问话当口,陈二娃的父母来了。
一来就扑到陈二娃身上,哭天捶地的嚎,王安庆眼角直跳,烦躁道:“嚎啥嚎,你家二娃还没死呢。”本来就很烦躁了,山上山下一团乱麻,又出这破糟子事。
“没死?”陈二娃他娘打了个哭嗝。
“没死!”王安庆强调道:“淋了雨昏倒了,醒过来应该就没啥事了。”
他没提敲闷棍那一茬,免得又听他们哭闹:“对了,你家陈二娃半夜出去的事你知道不?”
陈二娃他爹摇头:“我跟他娘睡在山洞里边,他们年轻小伙睡在外边,我哪知道啊。”
王安庆不提,有别的村民提。
果然,两口子扭着王安庆又哭又闹叫嚷着,让他快点把凶手逮出来处罚赔偿。
王安庆按眉心:“查,肯定查,事儿一件一件来啊,你们闹能把凶手闹出来?当务之急先医治你们家二娃,等他苏醒,问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点眉目我才好查啊。”
“那他咋还不醒?”
王安庆倦怠望天:“我又不是大夫,问宋大夫。”
“宋大夫,我儿脑子是不是被挨千刀的贼人打伤了?”
宋大夫:“现在不好说,等他醒了才知道。”脑袋里的毛病,没有仪器检查,他给不出精准答案。
“宋大夫,我家娃不会变傻子吧?”
宋大夫遵循医生一贯的保守回答:“不好说。”
模棱两可又保守的回答显示不能令人满意。
“你是大夫,咋一问三不知,你快把他救醒啊……狗日的贼人哦,我家二娃到底得罪了谁,遭了这老大罪,日子刚刚好过一点,他要傻了将来可咋办,他还没娶媳妇,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吃喝拉撒谁来看管……”
更多提到的是,儿子变傻了怎么生活,对未来生活的焦虑远远超越了对孩子身体健康的担忧。
有的父母用全部去无私的爱孩子,也有父母用爱做投资,等待收益。
在哭哭啼啼声中,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叫。
和刚才的嘈杂不一样,惊叫声充满尖啸的恐惧,特别醒脑提神。
唬得人心里发毛。
陈二娃父母无休止的哭诉声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
王安庆心里咯噔一响,又闹啥幺蛾子?这两天的意外让他应接不暇,从心底透出一股浓浓的疲惫,很想不管不顾闷头睡他个三天三夜。
尖叫声来自树林方向。
人群浩浩荡荡涌去树林。
猩红的血被雨水带的到处都是,浓浓的血腥气和土腥气混合在一起,几欲令人作呕。
惊悚的凶案现场铺展在人们视野里,树下躺着一个明显失去了生命气息的人,叶尖掉落下来的雨滴把糊满血的脸冲出一道道交错的血痕。
受害人双眼凸起,脑袋不知道被什么凶器砸烂了,血肉模糊,一滩滩血迹从他头部位置蔓延开触目惊心的骇人。
湿哒哒的树林,阴沉的光线,血腥的画面,天空重重叠叠的乌云仿佛就坠在树枝上,森然的寒意窜进人头盖骨。
目睹可怖的一幕,赶来的人大惊失色,神魂出窍,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呼吸短促,双脚僵在原地,胆子小的甚至当场给吓晕了。
他们哪见过这般鲜血淋漓的可怖场景。
有人跑出树林疯狂打干呕。
场面乱得不行。
王安庆手突然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有点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
这几天本就各种忧心忡忡,身心疲惫,心烦意乱,刚有一个村民莫名其妙被人敲了闷棍,至今未醒,这又摊上了人命案,大队长的头衔和责任几乎要把他压垮。
在场的人恐怕只有简宁一个人是冷静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