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淮阴县……
淮阴虽不是泗水郡治所在,但因地处水上交通要道,乃漕运盐运之重镇。
所以淮阴商贸自古以来就经久而不衰,直道两侧亭台楼阁,红砖绿瓦,处处洋溢着繁华。
不过在淮阴城郊也有少数破破烂烂的老房子,其中一间老房子,房顶都有些坍塌,一旦刮风下雨,直接就成了水泽之地。
老房子中,十分简陋,除了一个破破烂烂,用泥土堆砌的灶台外,只有一张木板床以及一个黑漆漆的木案。
一名年约三四十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有些腐朽的木窗前,缝缝补补。
在那张黑漆漆的木案旁,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在捧着一本已经处处裂痕的竹简,神色专注的观阅着。
在木案上除了一张布满歪歪扭扭字体的木板之外,还有一个木头做成的砚台,里面放着黑漆漆的墨,早已黏成一团。
过了一会,少年似乎看完了,然后拿着竹简走到中年妇女身前道:“母亲,孩儿背下了。”
中年妇女脸色十分苍白,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露出微笑道:“那背给母亲听听。”
少年将手中残破的兵法竹简递给了母亲,然后便开始朗声念了起来。
少年背的滚瓜烂熟,十分流畅。
中年妇女听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欣慰无比的看着儿子。
只是很快,少年的朗声渐渐慢了下来。
中年妇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很快她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母亲,孩儿知错了,您千万不要生气。”
少年一脸慌乱之色,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显然,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中年妇女眼神透着无尽凄楚,拿开捂着嘴的手,手心满是血迹。
“把手伸出来。”
中年妇女攥紧手心,不想让儿子见血。
少年脸色一变,露出畏惧之色,但还是选择听从母亲的话,颤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白哲的小手。
啪!啪!
中年妇女拿起窗前一根长条木板,对着儿子的手心,狠狠打了几下。
“啊!啊!”
“呜!呜!”
少年先是吃痛,发出惨叫声,然后便痛哭起来。
中年妇女见状,一边是恨铁不成钢,一边是心疼儿子。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可能永远照顾儿子,所以只能狠下心,逼着他认清生活的残酷。
如果不学文识字,不熟读兵法韬略,长大之后,如何继承他父亲的遗志,光复韩氏门庭?
这卷兵法是韩氏祖传,自己已经大限将至,她只希望能够在自己死前,让儿子牢牢把韩氏兵法烙印在脑海中,如此就算死后,也能无愧夫君,无愧韩氏列祖列宗了。
听着儿子的哭泣声,她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失声哭了起来。
“信儿,母亲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一定要把韩氏兵法刻苦修习,长大之后,方能有机会光复先祖之宏光。”
“母亲也不舍得打你,可实在是没办法,打在你身上,痛在母亲心中。”
“咳……咳……咳!”
说完,中南妇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年幼的韩信,刚想说话。
却突然感觉满脸热气,母亲口吐鲜血,然后仰头栽倒在地。
韩信被这一幕给吓傻了,顾不得去擦脸上的血渍,连忙跑过去,不停的摇母亲的身体,哭喊着:“母亲,您怎么了?”
可惜中年妇女似乎急火攻心,又加上重病残身多年,早已病入膏肓,苦苦坚持多年,如今算是彻底撒手而去。
十三岁的韩信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毛头孩子,由于家境贫苦,所以他很早就开始帮母亲做家务,出去打零工,赚一些钱,帮母亲补贴家用。
之前母亲病还没有这么重的时候,几乎日夜拼命做工,赚的钱,都给自己报名,去私塾学习。
自己虽然很努力了,可终究难以挽回厄运。
母亲病重之后,他就再也上不起学了,只能到私塾做清洁工作,一边打工,一边偷学。
也许是先生见自己很努力,不但没有在意自己偷学,反而抽出时间,会指点自己一二。
很多时候,韩信都会不自觉的想,若是母亲不是为了拱自己上学,不肯求医吃药,而是把钱用来调养身体,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韩信不明白,读书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看着失去意识,渐渐失去温存的母亲遗体,韩信泪水哗啦啦,止不住的流,可却没有人给他答案。
望着家徒四壁的破房子,又看了看母亲的遗体,可悲,就连让母亲入土为安的钱自己都拿不出来。
凭什么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就能锦衣玉食,极尽奢侈?
为什么穷人吃了这一顿没有下一顿,今日为明日发愁,明日又为明日发愁?
韩信满腔愤怒,可举世茫茫,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哭了许久,直到嗓子都哭哑了,泪水都流干了。
韩信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此时母亲的遗体早已冰冷,失去所有温度。
他知道母亲再也回不来了,未来他只能依靠自己,在这残忍冰冷的世界苦苦挣扎求存。
走到木案前,韩信用手指搅拌了干涸的黑墨,然后用手指上残留的黑墨在宽大的木板上,写了起来。
卖房葬母,四个大字,很快就被他书写上去。
然后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母亲的遗体放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