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若没记错,诸国并立时的税赋,徭役远比现在要重吧?”
“朕若是横征暴敛,那六国又算什么?”
嬴政驳斥道。
之所耐着性子与张良辩驳,其实并不是说给天下人听。
谣言止于智者,可是天下智者终究只是少数。
芸芸众生,多为人云亦云之徒。
拥有未来的记忆,嬴政很清楚舆论的力量。
谎言说一百遍,当绝大多数人都信以为真后,那它就是真理。
“大争之世岂可与太平之世相比?”
张良不以为然道。
“掩耳盗铃,此言汝自己信否?”
嬴政露出一丝讥笑,对着张良冷冷道。
张良沉默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嬴政所言句句属实。
战争年代,烽烟四起,无论是赋税还是徭役,都远超现在。
“汝可知朕为何要大兴土木?”
“汝可知朕为何要大举兴师?”
嬴政看着沉默的张良,淡淡道。
“无非是好大喜功,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以传后世。”
张良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嬴政,目光阴冷道。
“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汝知道这天下,若没有朝廷以工代赈,要饿死多少人吗?”
“汝知道这天下,若没有大秦锐士戍边,要有多少人惨遭夷狄屠戮?”
“自三皇五帝始,四方夷狄便是中华之患,这万里锦绣山河皆是历代先贤用命搏取而来,并非是靠嘴巴说出来的。”
嬴政慷慨陈词,目光炯炯有神道。
张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许久都没能找出话来反驳一二。
服徭役管饭还有工钱,这并非什么秘闻,几乎天下人人皆知。
尊王攘夷也是天下共识,夷狄之祸,古之不绝。
“汝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夸夸其谈,蛊惑人心。”
“中华只有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方能威服四方夷狄。”
“十年,朕要彻底解决困扰中华大地的四夷之祸。”
嬴政泱泱大风道,目光透露着坚定无比之色。
“夸夸其谈谁不会?”
“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张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十分不屑道。
“大胆。”
“逆贼狂妄。”
“请陛下诛杀此贼。”
嬴政身后的文武百官,顿时不爽了,纷纷上言道。
“百越已经被大秦蚕食过半,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部纳入大秦版图。”
“蒙恬已率三十万大秦锐士北上,阴山以南,胡狄逾越者死。”
“朕已派使者出使夜郎,只要将驰道从夜郎修至滇南,滇国的旧楚余孽要么归降大秦,要么亡国灭族。”
“大秦只要掌控住滇南与陇西走廊交相辉映,游荡于西海的月氏人要么离去,要么腹背受制于大秦。”
“向北迁徒,月氏人便会与匈奴人争夺有限的生存空间,二虎相争,必有损伤,此利秦一也。”
“向西迁徒,月氏人也会与西域城邦诸国发生冲突。月氏人胜,西域诸邦必会四处求援,大秦伺机而动,西域之地唾手可得也,此利秦二也。”
“西羌高原生存环境恶劣,将所有西羌部族赶上高原,据昆仑以遏山川,携横断以制江海,竖壁清野,西羌之危自解。”
“东胡,夫余,肃慎,箕子,晨国等东南夷,以东胡部族最广,声势最强。”
“自号引弓之民三十万众,常年滋扰东北数郡之地。”
“近些年来,东胡人在潦東数郡并没占到便宜,反而连连受挫。”
“所以东胡人如今主要掠夺的对象并非秦地,而是肃慎,夫余,箕子等弱小邦国。”
“箕子国乃商族遗民,几乎每年都会派遣使团前来咸阳求盟。”
“收拾完匈奴,夺回河套肥沃之土后,朕准备与箕子国定下盟约。再派使团联络夫余,肃慎共同应对东胡的威胁。”
“南定百越,北击匈奴,打出了中华之威后,朕便要推行新政,让天下苍生修生养息。”
“若不能打出赫赫国威,谈何修生养息?”
“只有打的让胡狄望而生畏,他们才会明白何为敬畏也。”
嬴政并没有理会百官的进言,而是声音宛如雷鸣,气吞山河道。
“能够横扫,一统天下果然并非只是巧合。”
“就凭这份心胸,天下罕有匹敌者。”
“你担得起始皇帝之名,的确实至名归。”
“淳于越生前所言有理,但也并非全是如此。”
“六国之外,的确亡于人心丧乱,可遇上你这样千载难出的绝世雄主,即便如赵人那般英勇无畏,如楚人那般众志成城,不也一样无法阻挡秦人一统天下的步伐?”
“除非六国能够完全摒弃成见,同心同德,共抗秦人,否则终究难逃败亡之命运。”
“只是六国人都觉得自己很聪明,都想要渔翁得利,都不愿第一个与秦人拼死血战。”
“所以这根本就不可能,事实也证明了六国合纵之策,不过是朝秦暮楚而已,终究还是败给了秦国连横之策。”
“欲安天下者,必先平天下也。故欲修生,则先忘死矣。”
“分化胡狄非一夕之功,以战止战,方能促和,甚妙。”
“哎!终究是子房落了下层,被仇恨遮住了眼观天下的双眸。”
张良沉思了许久,最终露出一丝苦笑,仰天长叹道。
“先生若肯助秦,实乃中华之幸事。”
“朕必以国士待之,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