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下,如盐如沙般的雪沫被凛冽的北风卷着,在冻得犹如镜面似的河面上不停的打着旋。夹着河道的两侧树木,光秃秃的树梢在摇动中偶尔会发出一阵呜呜声,听着让人更觉寒冷。
在离河不远的官道上,一队车帐正循循而行。一匹匹拉车的牲口,口中吐着团团白气。坐在车辕上的车把式神情也有些委顿,看的出这队车帐已经在这冰天雪地中行了不短的时间。
虽然走的是相对平整的官道,车轿之内又垫着厚厚的垫子,但连续多日的赶路,还是也让张国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
车厢微微的摇晃着,隐隐的能听到车底吱吱嘎嘎的摩擦声。张国纪抬起手,轻轻的拉开窗帘的一角,还没看清车外的情景,一整冷风便刺的他激灵打了个冷战。
随即,昏昏沉沉的头脑也为之一清。张国纪看着窗外的冬色,心中抑制不住的想着:“几年之前,天启元年,自己的女儿成了大明的皇后。张家便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大明的皇亲国戚。可是,自己的女儿张嫣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得罪了权倾天下的大太监魏忠贤。那个阉人想尽了办法,寻找张嫣的过错。好在皇帝与女儿的感情颇深,魏忠贤几次进谗都未能有所收获。
无法从宫中找到机会,魏忠贤便将目光盯上了张家。虽然平日中自己已然是小心谨慎,可最后还是中了魏忠贤的圈套。不知在什么时候,魏忠贤尽然收买了自己身边的几个家仆。自己便在那些家仆的怂恿蒙蔽下,接二连三的行错走差。
收留一名落难孤女,最后却被告知那女人是宫中退休的宫女,购买一处民房,钱款付清后竟被卖主告到官府说强抢民宅。。。。。。皇帝一道旨意接着一道旨意的申斥。自己有心解释,可每一次不是见不到皇帝,就是三言两语后就被赶出了皇宫。
自己原本已听从一名亲近的家仆的主意,想着联系一些平时关系较近的大臣帮忙上本解释。可就在自己出门找人的刹那,却接到了一个神秘人送过来的密信。那信中只写了少少的几个字‘认罪能活,勾连必死。’
自己忽然明白过来,大明的皇帝为什么要在平民家的女儿中选择后妃,那就是害怕外戚当权霍乱朝纲。此时如果自己四处找人帮忙,一个外戚勾连朝臣的罪名,就能让张家甚至宫中的女儿都万劫不复。说不定此时在自己的府门之外,不,甚至于就在自己这座府邸之中,就有无数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盼着自己犯错。
自己惊恐异常,连忙将那名出主意的家仆轰出府门。而后全府上下,除了必要的采买之外一律不许外出。而自己则匆匆忙忙上本认罪。几天之后,皇帝果然下旨,逐自己回乡反省。
然而即便回到家乡,自己依旧觉得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盯着张家。自己竭尽全力韬光养晦,竭尽全力的低调低调再低调。呵呵,有时自己都不禁在想,自己会不会是青史之中活的最憋屈的‘国丈’。
几个月前,当听到女婿天启皇帝晏驾时,自己的心情异常复杂。皇帝死了,皇后便不那么重要了,想来那个魏忠贤也就不会再盯着张家不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也可以放松下来。
可是,自己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在失去了那最大的依靠后,她在那座巨大冰冷的皇宫中过得好吗?那个与她有怨的死太监,能轻易饶过她吗?紧绷的精神虽然放松了,但担心和思念却依旧让人痛苦。”
冷风卷着雪花从缝隙中吹了进来,不知从何时起,一颗颗的雪粒已经换成的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张国纪皱了皱眉,向前挪了挪身体,对着坐在车把式旁边的家仆说道:“叫张忠来一下。”
很快披着一身雪花的管家张忠骑着马来到马车旁。张国纪撩开窗上厚厚的窗帘问道:“张忠,离京城还有多远?今天能进城吗?”
张忠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回答道:“老爷放心,天虽然暗但时辰还早。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近了,今天怎么都到了。”
“哦。”张国纪点点头,“如此甚好。天降大雪道路难行,通知大家要小心些。”
“知道了。”张忠点头应道。
说话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张国纪已然觉得手脸冻得有些发痛。不知为什么,张国纪总是觉得这几年的冬季变得越来越冷。张国纪放下窗帘,将身体挪了挪,双手按在那只精致的红铜手炉上。
“天启皇帝驾崩之后,各种各样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从京中传出来。自己虽然担心着自己的女儿,但却不敢贸然派人进京。真真是一遭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啊。就在自己心焦不已之时,一道新皇的圣旨却突然降临到家门。不仅自己的女儿被尊封为懿安皇后,自己也被崇祯皇帝封为太康伯。并且旨意中还提到让自己一家尽快进京。大喜过望,大喜过望就是当时自己心中唯一的想法。而后,自己便尽快的处理完一切琐事,从河南老家兼程进京。”
思绪随着车辆的摇晃不停的浮起又落下。不知过了多久,张国纪只觉得车轿似乎停了下来。张国纪皱了皱眉,正想派人去询问,就听张忠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
“老爷。”
撩开窗帘,张国纪皱着眉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停下。”
“回老爷,前面有一辆车坏在了路上,将路堵上了。”
“咱们的车?”
“不是,是另一家的车。一共两辆,一辆坐着岁数挺大的老者,后面一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