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把明智光秀的话顶了回去,身侧的雪乃却是出列,伏地叩首。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高田雪乃受公方大人看重,得入御所为剑术教授,心中感激涕零。
愿往。”
义银被将了一军,苦笑摇头。
雪乃你也学坏了,这些个虚伪的套路是哪里看来的,装起来真是有模有样。
既然当事人都要去,他怎么阻拦?
叹了口气,义银无奈点头。
“好吧,你也跟着上京,入御所做事。
记住,少说少做,凡事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先。”
他声音忽然严厉起来。
“不论何时何地,决不允许对公方大人动刀!”
在场诸姬面色古怪。
自己这位主君,就是在将军御前亮剑的狠角色,如今还好意思教别人。
只有雪乃面色如常,默默点头。
义银真害怕哪天斯波家与足利家起了冲突,雪乃会一刀砍了将军,做下大逆之事。
斯波家可以与足利将军虚与委蛇,实在混不下去,撕破脸面也是一种选择。
但绝对不可以伤害将军,这是武家社会的底线。
足利幕府成立百余年,足利将军是公认的天下之主。
武家社会的根基是奉公恩赏,这制度出自镰仓幕府。
所谓奉公,是对源氏长者奉公。所谓恩赏,是受武家栋梁恩赏。
足利幕府继往开来,足利将军继承了源氏长者与武家栋梁称号。
不论家业强弱,名分是实打实的深厚。
即便幕府是间四面透风,随时会倒的破屋子。
谁去推那最后一下,都得被轰然倒塌的屋子砸死陪葬。
义银不希望斯波家做那推屋子的傻子,更不希望雪乃就是那一推的笨手。
之所以严厉警告,是因为雪乃真是心无旁骛的狠人。
在尾张,溪村料所那时,雪乃第一次拔刀,义银就看清了。
阳乃是装作睿智的奉行,而雪乃是真的狠。
现如今。
阳乃带着虚伪笑容面具,做事已经有模有样。
就是喜欢自作主张,爱冒险,简直是降了智的第二个明智光秀。
而雪乃沉默内向,除了义银,就和姐姐亲近几分。
她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唯一在乎的就是斯波义银。
这才是真正的恐怖人物。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这位侩子手拔刀斋,冷血无情的剑客,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所以,义银才要在一开始就划下底线,以免她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义银抬头,警惕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明智光秀。
心里暗自念叨,特别是被某些人利用,做下大逆之事。
———
正在斯波家默默等待将军的后手,召唤入京之时。
京都,细川家府邸,细川母女也在进行一场对话。
细川元常与细川藤孝对坐茶室之中,她默默举起茶杯,停顿许久。
不知道是在闻茶,还是在思索其他。半晌,一声叹息。
细川藤孝问道。
“母亲在叹息何事?”
细川元常说道。
“前些天,铃木重秀入京先后拜会畠山高政,公方大人,随后离京。
今日,南河内传来消息,原来畠山高政也离了京都。
她亲自前往南河内高屋城,向游佐信教讨要畠山家直领。”
细川藤孝惊奇道。
“败家女竟有此胆识?”
细川元常点头。
“我也是没想到,看来被谦信公一番当头棒喝,畠山高政的确有了触动。
可惜,可惜了。”
细川藤孝跟着点头。
当初畠山高政继承畠山宗家之时,手握河内,纪伊两国,石高近五十万石。
如果那时候她就有现在这般觉悟,畠山家何至于此。
不过畠山家的河内直领,看样子稳稳得要回来了,南北河内加起来也有四万石领地吧。
畠山高政只身前往高屋城,去见游佐信教,看似危险,其实很安全。
只要游佐信教还没疯,就必然会保证她的安全,甚至还要沿路保护。
现在幕府已经稳住了局面,游佐家的周遭势力都是亲幕府武家,压力剧增。
如果此时畠山高政出事,就如同当初游佐信教弑母,污蔑给畠山高政一般,说都说不清楚了。
所以,必须保证畠山高政的安全。
如果她够聪明,顺势接下南河内守护代之职,交出畠山家直领,这事就算过去了。
既然畠山高政亲自前往,肯定是有了把握。
游佐家已经得到了实质上的独立。
没必要为二万石左右的领地,继续与畠山家纠缠不休,引来幕府制裁。
说到底,还是幕府站稳了脚跟,让她家有所顾忌,才乖乖听话。
这就是和泉细川家全力支撑幕府的原因。
只要幕府还在,地方实力派这些高阶贵胄就有个说理的地方,地方上的有力武家做事也会谨慎一些。
可是,幕府还能支持多久呢?
此次近幾大战,一波三折。三好家占尽优势,却被斯波义银一顿毒打,懵了回去。
幕府上下对足利义辉是歌功颂德,不惜余力吹捧将军英明。
可参与了近幾之战的各方武家谁是傻子,哪个看不出足利家颓废至极。
南近江六角家,战事未息就挨了足利义辉的黑砖,多半不会再听招呼。
浅井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北近江守护代,以后也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