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仓宗滴唱了一句,看三人一脸无语,哈哈一笑,鞠躬道。
“抱歉抱歉,年纪大了总喜欢走神,也是遇到谦信公的好词,让人情不自禁。”
两客皆是回礼,这位再秀逗也是朝仓家三代军奉行,被称为军神的姬武士,不能失礼。
朝仓宗滴叹了一声,说道。
“谦信公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朝仓家得国五代,已是祖先庇佑,福泽深厚,我拿斯波家说笑的确不该。
谁能想到斯波家蹉跎岁月,竟还有涅槃之时。
谦信公,了不起。”
义银连声不敢当,她却是摇着头,坚决道。
“您不必自谦。
须眉不让巾帼,力挽狂澜于危难,复兴家业在近幾。
如今谁家不以你教训子孙,家业起伏是武家常事,败落之时全指望后代能有奋起再兴之心。”
言语间,朝仓宗滴有些惆怅。
要不是浅井长政指点,义银还真不知道强盛的越前朝仓家,内部已经出现了问题。
以下克上是武家常态,但少有武家能解决成功之后的诸多隐患。
当初的朝仓家虽然取得了越前守护的名分,但国人心系斯波者不在少数。
初代家督不得已,只能分封子嗣,重用亲族治国。
借重亲族有利有弊,短时间内可以得到大量忠诚的姬武士掌控全局。
但长远来看,却是公私难分,亲族夺权的概率比外人大得多。
名分上也难以申饬为叛逆,常有尾大不掉的趋势。
如尾张,守护代织田家架空斯波宗家成为一国之主,亦是重用亲族治国。
后来,庶出的清洲城织田家压制了岩仓城织田家嫡支,分裂为上下尾张。
再后,清洲城织田家被自家奉行织田信秀夺了权柄。
其女织田信长更是诛灭了上下尾张两家织田家,重新统一尾张。
越前朝仓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幸运的是,朝仓家有宗滴公在。
三代朝仓家督时候,敦贺郡朝仓庶家造反,朝仓宗滴与三代联手剿灭,随后被封军奉行,进驻敦贺郡为郡司。
因为这位军神对朝仓家忠心耿耿,又长寿不死,家中局势变得非常稳定。
四代家督朝仓孝景与朝仓宗滴同心协力,北压加贺一向宗,南入近幾扶持浅井家,恭顺幕府将军。
一时间,朝仓家声望无二,朝野称赞。
只可惜,朝仓教景过世后,她的嫡女,五代家督朝仓义景满足于现状,家族战略转向保守。
朝仓宗滴数次谏言反引起了家督反感,越发冷落敦贺众。
敦贺郡孤悬在外,与福井平原上的一乘谷城朝仓宗家,在地理上本就疏离。
双方既然起了嫌隙,以朝仓宗滴才智高绝,自然明白她死后,主家与敦贺众矛盾必将更大,后患不小。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一生忠于家业,为朝仓家奔波辛苦,难道老了造反不成?
朝仓义景只是平庸,却也不是倒行逆施的昏主,她做不出这等事来。
如今看到斯波家在义银手中复兴,她触景生情,忍不住感叹一番。
当初浅井亮政独立,是她与上代家督在背后支持。
浅井长政来信为斯波家牵线,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于一乘谷城的朝仓义景,朝仓宗滴已经没有了影响力。
不是说她在家中没有威信,而是她不愿意绕过家督行事,进一步恶化双方的关系。
她主动出面迎斯波义银过境,是给浅井家面子。
之前野良田合战,她家袖手旁观,动摇了浅井家对朝仓家的信任,伤及多年来守望相助的感情。
敦贺郡与近江的商业关系密切,北近江琵琶湖是通往京都最便捷的商道水路,牵扯巨大。
她麾下的敦贺众因为主家漠视浅井家的安危,已经产生了不满。
朝仓宗滴不得不对浅井长政的牵线表示热烈回应,以维护双方的情义,以及敦贺郡的利益。
如今见到谦信公本人,倒是惊艳不已,有了结交之意。
说来也是为了景纪,这孩子被自己保护得太好,待人接物有些天真。
朝仓宗滴身体还好,可吃五谷杂粮,必有生老病死,谁能例外。
她想给朝仓景纪留下一份人情,而在近幾以义理闻名,一诺千金的谦信公,值得她投资一把。
当然,有心归有心,能不能抓住机会还得看这位的能耐。
敦贺众虽然拜服于她,可武家重利,没有好处的事谁肯做,且看这位是否名副其实。
朝仓宗滴仔细琢磨过斯波义银出使关东事,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如若这位有心开拓关东新领,斯波家必走北陆道一线支援越后。
那他又会如何拉拢沿线武家,安排跟进的后勤呢?
朝仓宗滴拭目以待,笑眯眯看着斯波义银,等他主动开口,才好讨价还价,为敦贺众争取更多利益。
她笑道。
“谦信公与上衫殿下过境敦贺,可在此地住上一晚,以解旅途劳顿之乏。
我与浅井亮政有旧,浅井家受谦信公照顾,老朽感激,您路过我的居城,自当招待周全。”
义银看了眼真诚坦然的朝仓宗滴,她的话中有话。
其一,她与浅井家关系密切,其二,她只代表了自己的欢迎态度。
朝仓家内部的矛盾已经如此严重?朝仓义景对这位位高权重的祖奶奶排斥到这份上了?
真是可悲。
不过也好,斯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