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西京一路向东北行,入蒲州,蒲州浸染岁月的城门已出现在眼前。
桦绱从西京出来便身穿男装,方便赶路。月牙白绣金线暗纹的长袍,头戴莲花金冠,好一矜贵清秀的贵公子。
桦绱踩着脚蹬下了马车,对驱马过来的小乙说:“牵匹马过来,你与罗廷旭跟吾去个地方,其余人进城寻客栈休憩。”许久没说话,嗓音有些哑。
桦绱戴上围帽,翻身上马,扬鞭驾马飞驰。小乙等十几个侍卫紧随其后,马蹄绝尘而去,溅起滚滚黄沙。
“海棠姐,殿下,这是去哪”兰芗睡了一路,睡眼惺忪的从后面马车伸长脖子问道。
海棠与连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出神,目露担忧。刚刚殿下的神色瞧着不好,是出了什么事
成陵
罗廷旭前去敲门,巍峨肃静的帝王陵寝四周比想象的要郁郁葱葱许多。依山而建,青松古柏环绕,远看好似一帧水墨画卷。桦绱勒停骏马,就坐在马上,低首看着手中的缰绳不知在想什么。
守陵的奉祀官总接躺着进来的主子,久不来个前来祭拜的正主,每每遇上乃是稀罕事儿。一路跑来却见正门旁的侧门依然未开,扯着嗓子喊:“开门开门不赶眼神的。”
帝陵的总管大臣向来由司马兼任,不过都是在县外围看守,而陵寝里有专门的主事大人负责祭祀、贡品、打扫诸事。厚重的大门伴着特有的嘎吱声缓缓敞开,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穿着官服,理整因奔跑歪斜的管帽,后面跟着四五个内侍兜手前来。
这人看到门外十米远的距离,一人骑在马上未下马,带着烟兰轻纱围帽,遮去容貌。身形纤长细瘦,西京盛行女子着男装,以此为风尚。风吹轻纱飞荡,马上的人与马儿好像静止了一样,好一会马儿甩着长长的马尾,打破寂静冷凝的气氛。十几名侍卫牵马立于身后,整齐划一。来人是长乐公主,穆宗的嫡长女,皇亲怠慢不得。
神道两旁,古木参天,干云蔽日。四米高的石象生高大威武,震慑人心,每三十米一尊,皆是上古神兽或生肖,各具祥瑞寓意。圣德神功碑楼中记述帝王生平功绩,墙面撰写歌功颂德的文书。
桦绱到正殿拜过诸位列祖列宗,起身问道奉祀官供奉父王牌位的大殿在哪主事了然带着桦绱前去,倒是不远。一路上主事嘴就没闲着,跟桦绱说每日都会打扫,祭品未断云云。
桦绱深吸一口气进了殿内,面无表情的看着父王的牌位许久,说道:“出去。”
“嗯哦,臣告退,臣告退。”反应过来是在说他,主事惶恐作揖退下。
大殿寂静无声,燃着长明灯,能听见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细微响声,也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哗啦声,院中远远传来。
桦绱将马鞭放于蒲团一侧,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礼。然后抬头望着牌位,良久。前面宽大的祭桌上摆着新鲜果蔬,灯烛长香。左右墙根各长燃四十九根白烛,蜡油随着烛身蜿蜒滴落,好像眼泪。桌案一尘不染,如主事方才言说,所言不虚。
当桦绱视线再次回到牌位,轻轻一扬唇角:“父王,余儿来看您来了。”没有泣不成声,亦没有难过悲伤,神情平静的好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样。不过,一刹那喉间哽咽出卖了内心。
“这里景色怡人,青山绿水。”空中带着青草绿叶的清香,也比其它地方凉爽许多。桦绱眸光所到之处是面前青铜香炉,可是思绪早已飘远,淡声说:“不知晓母妃与桢儿过得可好。”说完又是好一会的静默。
“二皇叔做了帝王,是位明君。”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废贱籍,推科举、广纳贤才。减赋税,重生产,国泰民安。可是二叔老了,被操持不完的国事,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被没有一日安稳好眠的长夜击垮了。鬓角染了风霜,岁月爬满眼角。那张龙椅坐上去当真愉悦幸福吗恐怕也只有长眠于此的历代君王有发言权。
“父王,您在此地可好”抬手将面前的纸钱拾起,一张一张的放入面前火盆中,看着纸钱燃烧,被点点火光吞噬,变:“女儿过得。。。极不好呢”屋外炎热,室内阴冷,就像两个季节。
“您爱过吗”也有过难以忘却的年少之恋吗
手中的动作一顿,继而说道:“应该爱过吧否则背上罪名亦要继续那段不伦之恋。”面上无喜色,眸中有寒意。
若是没有封后的圣旨,陆太后是不是就是太子妃了,是不是就没有之后的种种,可是天意弄人。
“女儿一直不愿相信,如今却不得不承认父王昔日所作的诸事,皆令女儿羞愧不已。”大监的据实相告印证那句话真相往往比谎言更残忍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水汽氤氲,面前众物出现层层幻影。批评否定父王,她的心情比想象的更糟糕。
“您常说,我是您的掌上明珠。”哽咽的出不了声,深吸一口气继续:“要将天下所有我喜欢的都捧到我面前。”昔日,她得以自在欢快,皆是父王的宠爱,谁都知晓,她是重显太子的嫡女,是最得宠的东宫小公主。想要忘却放弃一段感情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至亲的亲情。闭目凝眉,纤长的睫毛沾染泪水,一簇簇聚在一起,衬的水眸越加双瞳剪水,越加明睐善眸。
“女儿,什么都不要。。。”忍下喉间哽咽难受的滋味:“女儿要的是顾琰羲活着,是顾家人活着,是那些枉死的、无辜的生灵活着。”水眸早已莹莹泪光,水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