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台顶,秋风飒飒,布满裂缝的白玉台上,花曲柳的灵力死死压制着那团黑雾,直逼得黑雾中的女鬼现出原形来。
浑身泛着幽绿光芒的女鬼,眉眼细长,一副凉薄之态,在花曲柳强大灵力的压制下,非但没有露出畏惧之色,反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眯起,猩红似血的薄唇斜挑,满脸鄙夷嘲弄。
花曲柳心下暗暗吃惊,这女鬼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眼看就要魂飞魄散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关键是,她这鄙视的表情是为哪般?他花曲柳在鬼界,风评很差吗?
还是说,这是一种逃生的套路?
“你笑什么?”花曲柳在致命一击送出去前,忍不住冷冷问道。
女鬼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我笑上古妖王,竟也会被俗世羁绊。”
这很可笑吗?花曲柳挑眉,他倒觉得这滚滚红尘,有趣极了。
佳人相伴,食珍馐美馔,要钱有钱,要闲有闲,自由自在,何来羁绊一说?
“死到临头,还多管闲事。”花曲柳还她一个讥讽的笑,又祭出一道强劲的灵力,便是要送她上路了。
“妖王尽管动手,有整个白华城陪葬,我可不亏。”女鬼阴森森地笑道。
她这话是何意?
充盈的紫气萦绕在花曲柳的手心,只需一掌,便能让这只女鬼永远地闭嘴,可他却再一次迟疑了。
他本以为只要杀了女鬼,城里城外,杀人不眨眼的傀儡,便能散去鬼息,恢复人样。
但听她这话,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叫整个白华城陪葬?你到底干了什么?”
得到一丝喘息机会的女鬼笑得更加放肆,她咧着红唇,一嘴森森白牙,看上去十分瘆人,“瞧瞧,上古妖王竟也有害怕的一天,我好心奉劝您一句,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是无敌,神魔妖鬼亦是如此。”
“休说废话,你再不从实招来,便是葬了这座城,本王今日也要宰了你。”花曲柳手心灵力更炽,彷佛一头蠢蠢欲动的猛兽,随时要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没有退路的猎物。
女鬼依然丝毫不惧,她目露凶光,狞笑道:“我魂飞魄散之时,这白华城将盛开无数红莲,妖王到时可要好好欣赏那繁花盛景。”
花曲柳怔愣之间,心神一凛,不敢置信地盯着女鬼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怒道:“红莲业火?”
“看来妖王已经想到红莲盛开的美景了。”女鬼眸光灼灼,倒像是十分期盼那红莲花开似的。
红莲业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熔肉化骨。
若这地狱之火,在凡尘燃烧,将带来一场怎样的浩劫,花曲柳不敢想象。
难怪她敢如此肆无忌惮。
“你将红莲业火种在凌云阁弟子身上?”好狠毒的心思,花曲柳蹙眉凛目,他手里的灵力,到底是没能拍出去。
现在已经不是女鬼魂飞魄散的问题了,而是整个白华城的生死存亡问题。
女鬼不再被上古妖王的灵力压制,又隐入那团黑雾中,那黑雾彷佛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躲在里面,咯咯直笑,跟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似的。
在花曲柳即将失去耐心,却又无可奈何之际,女鬼笑够了,她不吝赞赏道:“不愧是上古妖王,这都能被你猜到。”
这难道很难猜?能在她魂飞魄散之际爆燃的红莲业火,必然是为她所掌控的,而整个白华城,被她掌控在手心的,除了那满大街作乱的凌云阁弟子,还有谁?
“你到底想干什么?”花曲柳此时才发觉,他遇到了一个十分狡猾阴险的对手。
黑雾在白玉台上飘来飘去,惬意得很,好似一团遮挡月华的乌云,它独赏着明月,不理会世人对它的厌恶与谩骂。
今朝明月为我有,化作骤雨倾众生。
她说得没错,上古妖王有了羁绊,有了软肋,不再是无敌的了。
所以她才敢这般放肆。
花曲柳不可能牺牲掉整个白华城,这里是白茴茴的家乡,是他要和她一起守护的地方。
女鬼道:“妖王大人放心,不到生死时刻,我是不会点燃红莲业火的,那些凌云阁的弟子,虽然修为低下,用起来却十分趁手,我可舍不得一下子将他们都炸了。”
生死时刻?也就是说,花曲柳今日不能奈她如何了。
偏偏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不能让她炸一个凌云阁弟子,给他瞧瞧,看她是不是真的会使用红莲业火吧?
那玩意,哪怕是一簇小小的火苗,也能燎原。
听说红莲业火只有地府的鬼帝才能炼化出来,便是幽檀山的鬼王千屈,也不曾炼过。
这女鬼为何会使用红莲业火?
花曲柳想起千屈寄来的信中曾说,他的妹妹千薇曾被红莲业火所伤,那放火之人,乃是当初从度朔山逃走的一只穷海鬼。
难道,这女鬼,便是那只穷海鬼?
不等花曲柳说话,女鬼又玩味道:“何况,一把火烧了,哪有这般慢慢厮杀,来得好玩啊。”
望月台下声声凄厉的哭喊,仿佛从地狱传来。
整个白华城如同一锅煮沸的饺子,煮得烂透了,皮破馅流,满锅热气腾腾,油花混着各种肉菜馅儿,分不清谁是谁肚子里的,谁比谁烂得更透一些。
时间拖得越久,这饺子越是夹不起来,到最后,变成一锅焦黑的疙瘩糊糊,只能整锅倒掉。
花曲柳不打算继续与女鬼在这耗着,既然杀不得,杵在这聊天有什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