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少主的马车停在浮玉谷大门前,少主却没打算露面。
陆七当魔时,龙潭虎穴、仙山地府,没有他不敢闯的地方,如今一介凡身,他难免也像凡人一般,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起来。
若是被有心人发现魔界少主修为尽失,只怕要不了几日,想取他性命的,便接踵而至了。
在没找到小枝那缕残魂之前,他这副残躯,却得先护好了。
丁苓站在马车帘边,神色恭谨,她已按少主的吩咐,命人去将与江玉婵同屋的弟子押过来。
江玉婵逃了,不说同屋的,便是那整个院子里的女弟子,也被关押审问了好几日。
只是江玉婵平日里性子冷淡,在浮玉谷,无人愿与她交好,人人都怕她与江玉簪一般,是个惹祸的主,到时想撇清关系可来不及,倒不如一开始便没有交集。
与她同屋的女弟子季悦,是一年前刚入门的小师妹,因对浮玉谷的陈年旧事不甚了解,被分到江玉婵屋里时,还暗喜日后有资历深厚的大师姐罩着,她在浮玉谷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等她发现江玉婵在浮玉谷不受待见,被众人排挤只知默默忍受时,再想换住处,已没人愿意与江玉婵屋里出来的人同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季悦啥也没干,便被糊了一脸墨汁,心里憋屈得不行。
奈何她入门时间短,打是打不过江玉婵的,奈何她卖力讨好,江玉婵也不给她好脸色瞧,于是乎,这季悦小师妹里外受欺负,日子过得比江玉婵还要惨。
最惨的便是这次了,江玉婵果然不负众望,盗走镇派之宝,惹下塌天祸事。
众位弟子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幸亏自己眼光毒辣,早已看穿那江玉婵是个不安生的,否则这次,岂不是要将这一条小命搭进去。
作为江玉婵的室友,季悦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被关押在浮玉谷的暗牢,日夜受审,已经不成人样了。
如今被拖到魔界少主的马车前,蓬头垢面之下,惨白的嘴唇上裂开好几道口子,黑红的痂随着嘴唇阖动,又渗出殷红的血来,如在惨白的唇上,胡乱抹了最艳的口脂,怪异极了。
那唇哆哆嗦嗦地抖着,往外抖出来的话,依然是那句:“弟子不知,弟子什么也不知道……”
“近段时间,江玉婵日常起居,可有异样?”马车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自带一股威严。
季悦心中一动,抬眼又见谷主丁苓一副恭敬的模样,猜想着马车中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她被关在暗牢,对外面发生的事并不知晓,亦不知魔界少主亲临浮玉谷之事。
如今整个浮玉谷的人,都断定是她助江玉婵偷得上古血玉,再助她逃跑,他们不相信凭江玉婵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她季悦,一个入门不过一年的小弟子,又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只因她与江玉婵同住一室,所以,江玉婵犯事,便也要算她一份?
众人不过是怕寻不回江玉婵,寻不回上古血玉,提前找一个替罪羊罢了。
镇派之宝被门内弟子盗走,这事传出去,怎样都不光彩,若是抓不回那偷盗之人,浮玉谷更将颜面扫地,被天下人笑话。
哪个门派多少都有几个败类,败类自然是要缉回师门,门规伺候,否则,这点家务事都断不好,又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江玉婵能在谷主丁苓的眼皮子底下盗走上古血玉,自然不是个善茬,可她从小在浮玉谷长大,有多少斤两,丁苓还是清楚的,她的背后,定然还有同伙。
江玉婵,顶多算是受人指使,她背后之人,才是最让丁苓头疼的。
丁苓本打算从季悦下手,让江玉婵放松警惕,再暗中查寻,便是退一万步,江玉婵带着上古血玉从人间消失了,她也能将季悦推出来顶罪,先全了浮玉谷的名声再说。
只是丁苓没想到,魔界少主会在这当口来借上古血玉,这事瞒谁也不能瞒魔界少主啊,而且经过几日查探,丁苓觉得,江玉婵背后那位,不一定是人。
正好借此机会,请魔界少主帮忙寻回上古血玉,倒比她自己瞎琢磨来得快。
季悦用力挣开押着她的两名弟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往马车边跪爬而去。
若不是那两名弟子反应快,两步上前将她拽住,只怕她就要爬到马车边上,撩开帘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里面的大人物救她性命了。
“我虽与江师姐同住一个屋檐下,可她性子冷淡在浮玉谷是出了名的,我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怎敢窥探她的日常起居,她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事,我更是无从得知,我若知道她要干这等叛逆之事,定然早早禀报谷主,又怎会任她逃了去?”
季悦虽被人押着,虽然浑身伤痛,虽然喉咙冒火,可此时,她这番话却是说得又快又清晰,生怕马车里的大人物没听清楚。
说完这些,她又挣扎着要磕头,声泪俱下,戳人柔肠,“求公子救命,求公子救命……”
丁苓一个劲地给季悦使眼色,这死丫头要是冲撞了这位喜好放火烧山的贵人,浮玉谷可就要化作焦土了啊。
季悦一双红肿的眼睛隐在蓬乱的头发之下,瞄到丁苓暗示的目光,只当没看见,她已对浮玉谷心灰意冷,对这位谷主,更是失望至极。
她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入浮玉谷这一年多来,她看遍人情冷暖,深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