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人亚伯拉罕.休斯,你是否承认对你的指控?”
“被告人亚伯拉罕.休斯,检方证人的证词是否属实?”
“被告人亚伯拉罕.休斯,你是否在行使职务过程中,徇私枉法,放走了犯人?”
“被告人亚伯拉罕.休斯……”
被告席上的夏坦星男子头颅低垂,双眉紧锁,冰冷的言辞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身体。但他黝黑的脸上看不到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知道,他没有败北,他只是在无声地承受。
最后,所有的声音归于静默,法庭重新变得落针可闻,一道道责难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身上。那人缓缓抬起头,向高座上的人射去疲惫而不失骄傲的目光:
“法官阁下,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一个月前,我没有按照公众的意愿,处死一名嫌疑犯。”他微微一笑,眼角堆起了两三条皱纹,“我不后悔,我为我做的事情感到骄傲,我依照我的良心行使了我的指责!法官阁下,我否认检方的指控,我否认你们加诸我身的所有罪名,我拒绝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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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诉人亚伯拉罕.休斯在燃烧的房间内走了大约半秒钟的神,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场漫长而折磨的审判中,当他断然拒绝认罪之后,旁听席上那些汹涌而起的恶毒咒骂,跟此刻的烈烈火声听起来竟如此相似。
他想过为什么自己会接下这个委托,而且想过好几次。他跟安全区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这份义务,却冒着比别人更大的风险:这里的人如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准会立刻对他拔枪向向。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夜叉-4上,原因很简单,为的是“良心”两个字。当法律也不能给你指引时,你唯一能听从的,只有自己的良心。
公诉人一脚踢开厚重的木门,房间中早已浓烟密布,那个枯槁的男子正蜷缩在床上,艰难地喘着气。
“你怎么样?”黑以赛亚一个箭步冲到床前。
“我知道你会来的,公诉人阁下。。”病患露出虚脱般的笑容,口涎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带你出去。”说着休斯就想要抬起病人,后者却并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一阵急喘打断了第八人的话,他痛苦地缩紧身子,像是随时会昏厥过去。过了许久,他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继续道,“我是带着私心来这里的,我恨被告,我的家乡,我的妻子和孩子,都让被告毁了。我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够亲手裁决他……”他笑了笑,脸色转为潮红,“我根本没打算给他公正的审判,我就是要杀了他。我费尽心机拿到了这个名额,我骗了所有人……我就是要杀他……”
“你不用自责,宇宙中到处是想要杀他的人,我也想杀了他,这些事情我们出去再聊,现在抓紧我的肩膀。”
“我可能出不去了,先生。你是个好人,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这里最正直的好人,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垂死者又咳嗽了几声,他的眼睛忽然重新焕发出光泽,像是有熊熊火焰在里面燃烧,然后他向公诉人郑重提出了他的请求……
两人对面的房间传来一声巨响,半面砖墙被砸得支离破碎。白衣法警从外面的云梯上跳进来,半机械人但以理也紧跟在后。
公诉人发现第二书记员的有机质身体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鳞片,右手还被龟甲一样的硬壳包裹。对方朝公诉人炫耀似地攥进右拳,仿佛是要向对方强调,刚才破墙一击正是他这拳头的杰作。
法官来亡羊补牢了,可是太晚了。黑以赛亚遗憾地看了一眼墙外的云梯,然后摇摇头:“火太大了,我们过不来。”
面对公诉人的无能,但以理报以轻蔑一笑,然后,他就气定神闲地走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火堆中。眼看他这种自杀一样的行为,公诉人并没有出言阻止,他早就知道这个人有古怪,现在,他也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以理在火中单膝跪地,半边鳞片猛然间又增大增厚了好几倍,层层叠叠地向外直刺出去,现在他看上去,活像一只立在烈焰中的豪猪。
第二书记员深吸一口气,忽然向前扑倒,紧接着在火堆中连翻了十来个滚,就这样硬生生把地板上的火给压灭了。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鳞片已经被烧得滋滋冒烟,却依然没有焦损的迹象。
“我以前干保镖的时候,曾经替人挡过一枪,半边身子都被轰成废铁了。那位阔太太为了感谢我,花了一亿个信用点给我买了这套有机体外设,它价钱那么贵可不仅仅是因为手感好,别弄错了,它跟你们这些天然有机体完全是两码事。这套外设,可以瞬间自适应任何环境。”但以理这样告诉黑以赛亚。
云梯缓缓降回到地面上,仿佛有白衣法警对公诉人说了些什么,但是后者没有听进去,长达十来分钟时间里,他的耳畔只有不知所以然的轰鸣声,他的眼前反复出现的,是病床上第八人激动的表情:
“我求你一件事,尊敬的阁下,最后一件事。我想我快死了,我死后……请你把我……装进那个盒子里,我知道你们带着那个盒子,我求你了,我还要出庭……我还要,亲手送他去冥府!”
“我的人已经守住了所有路口。”鸟盔的机械声音把黑以赛亚从神游中拉了回来,“现在,消灭鬼怪只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