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雅各布)打开房门,看到蜡像师正站在门外,朝她礼貌地微笑。
“你愿意来帮忙真是太好了,我不知道该去找谁。”女教师碎碎念着把大个子让进房内。后者感觉对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原本精力充沛,开朗乐观的女人不见了,现在站在那里的,活脱脱是个退休养猫的无聊老妪。
“我不愿跟楼下那些人呆在一起,我……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雅各布木讷地走在前面,把蜡像师引到客厅,“这些东西已经用不上了,我需要个人把它们收起来。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些,你是这儿唯一知道我兴趣的人。”
客厅的中间摆了一地零碎,蜡像师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些杂物归类为垃圾,很难看出它们有什么再收纳起来的价值。
“都是我以前搜集到的夜叉-4资料。从小到大我都被当做怪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几万光年外一颗边境行星。嘿,小心点,这东西经不起磕碰。”
“为什么不转录进常规设备?”
“它们的格式太老了,跟现在的主流设备不相容。”海伦娜捡起一台可能有200年历史的一体机磁碟:“这里面存着据说是第一次黑霜病大爆发时期,某个定居点跟公司空间站的通讯记录。”
“空间站?什么空间站?”
“殖民初期,维达尼亚公司在夜叉-4的外层空间里部署了好几个空间站,那时候的殖民者可比现在开化多了。还会用定居点的通信设施跟空间站联系。后来……你也知道,资本家们开始削减殖民地预算,这地方变得一团糟。”
第三人把磁碟塞进一台同样古老的一体机里,一体机外壳闪烁了几下,然后从内部传出一系列意义不明的呢喃声。
“让我猜猜,空间站那边的接听人员是不是还处于学龄前阶段?”
“这段音轨少说被翻录过一百次了。其中还包括好几次严重的信息丢失。不过你也不能算猜错,从某种方面说,空间站的接听人员确实算是学龄前。”
呢喃声还在连绵不绝地传出来,蜡像师隐约从白噪音中听出来了另一个微弱的男声。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播报什么。
“在黑霜病大爆发的时期,许多镇子都与世隔绝了。有些是因为不让外面的人进来,还有些——比如说这个镇子——是因为物资匮乏走不出去。反正结果都差不多,那两年里百分之70的殖民地没留下活口。这个镇民可能是他们定居点最后一个幸存者了,可惜我们连定居点的名字都不知道。”
男人的声音时强时弱,好几次完全被噪音淹没。蜡像师认为他听清楚了里面一句话,那人好像是说出于某种原因,他“躲在阁楼里,无法出去掩埋同伴的尸体”。
“他向空间站呼叫了两周,也许是请求空投补给。且不说根本不会有补给,公司早在黑霜病初露端倪时就撤走了大部分人员跟物资。更可悲的是,接听人员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空间站发生了一次可怕的泄露事故,两名留驻人员都死了,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名塔朗特厨子,当时回答地面呼叫就是他。这位尽责的厨子每天都跟地面通话,即使他其实一句温达尔语都不懂——”
“——你能想象那种绝望吗?这世界上唯一能跟你说话的人,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盘磁碟我听了不下一千遍,我一直想象着在那个死亡世界里,声音主人是如何度过他最后岁月的。”
一体机里的男声开始重复同一句话,不知道他是要强调什么,还是意识已经模糊。他重复了五六遍,每一遍都非常冷静与克制。之后就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男声消失了,噪音中只剩下冷漠而机械的“嘟嘟”忙声。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泰泽语,那是温达尔母星上的一种民族方言。大意是‘原谅我,苏珊’。”
海伦娜一面把一体机中的磁碟取出,一面嘀咕了一句:“我当初为什么要来这儿。”
“因为这里足够安全,你自己也说了,有一整支军队在保护我们。另外也因为你对这个地方的不甘心,你不相信自己这一生探寻的东西,会像周围人口中说的那样毫无意义。”
女教师抬起头,眼中窜动着孱弱无力的怒火:“收回你的话,别让我赶你出去!”蜡像师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没能激起第三人的斗志,现在的海伦娜.司汤达看上去仿佛更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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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无声地坐在监控室内,青铜鸟盔沐浴在变幻不定的光芒中。他的身前站着三名白衣女尼,此刻正焦虑地翻找着全息图像。
“这是昨天深夜0时的,地点在第三哨站外侧。”一名法警把面前的全息图像放大,画面中可以看到空无人迹的街道,临时街灯撒下的白光在监控中看起来呆滞得像是涂鸦。
“在哪儿呢?”另一个法警问,如此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女尼中绝对是独树一帜。
“那儿。”第一个法警指了一个方向,同时又把全息图放大了好几倍,现在图像边缘几乎跟监控室的四壁叠合在一起了,“看到了吗?”
在街口的黑暗中,隐约浮着一个轮廓,第二个法警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跟轮廓相对而立。
“给它加点光。”第二法警说。一道由图像处理技术运算出来的模拟光线照射进画面里,打在轮廓的正面,光暗处理花了一些时间,让第二法警面前的轮廓显露得有些缓慢。
首先处理完成的是两鬓卷曲的毛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