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翠山,临崖石亭,一道黑色身影如幽灵般凌风而立,黑色长袍猎猎,银色面具古怪又诡异。
头顶之上,信鹰划破长空,落足在黑袍的肩头短暂停留,又振翅飞去。
黑袍手上,则多了一张卷起的信筒。
他展信看了,里面的内容并未让他露出惊讶神情,栖梧跟灵稚的背叛,好像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费尽心血培养的两枚优秀棋子,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转身投了他人,作为利益受损的黑袍,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半丁点愤怒、恼怒、怨恨乃至不满。
他平静的情绪直到某人到来后才打破。
熟悉的气息靠近了临崖石亭,黑袍却头也不回,只用嘶哑声音,道:
“没想到你堂堂无极真人,当今陛下跟前的红人,竟然愿意屈尊来见我。我还以为你认为我输定了,早就准备与我划清界限了呢。”
鹤发童颜,通身高人气质的无极真人,手执拂尘,含着温润笑意。
他穿着银色长袍,用最精湛的绣娘技法和敲得细如发丝的银线制成的长袍,被阳光一照,便是流光溢彩,看上去华贵气派极了。
他还谦逊有礼,冲着黑袍的背影行了一礼:“尊主哪里的话,我们二人之间多年的交情,岂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挫折就受到损害呢?”
“无极真人当真是习惯了口中一套手上一套啊。”黑袍不遗余力地嘲讽着无极真人,当他回身看见无极真人身上银袍时,看见上面泛光的星辰日月出了神。
“尊主近来处境艰难,心有怨怼我也能够理解,毕竟大家是多年朋友。”无极真人始终看不到生气的迹象。
“你这银袍,就是陛下赏赐给你的?”黑袍忍不住发问。
“天子之赐,不敢拒绝。”无极真人毫无骄纵姿态,就连那身华贵银袍也跟他死得变得内敛起来。
黑袍却是讽刺地笑了:“何必在我面前装出这种样子?当初我助你杀了你师父紫清真人,又帮你坐上掌教真人位置时,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无极真人根本不为所动,连笑意都不曾动摇分毫:“师父他老人家只是去追寻心中的道了。”
“厚颜无耻啊。”黑袍摇头叹气。
石亭里摆了两三小菜,跟一壶灼口烈酒。
先前还字字句句针对无极真人的黑袍,现在又像个热情的主人在招待宾客,还亲自为无极真人倒了杯酒。
无极真人往杯中酒液看了一眼,突然道:“听说,白塘城那边有动静了?”
黑袍已经端着第一杯酒一饮而尽,闻言看向无极真人:“看样子,你在北地的消息也很灵活嘛。”
“长生教的信徒遍布世间的所有角落。”
黑袍呵呵笑了笑:“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
“那个地方……”
黑袍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摩挲着酒杯上的青瓷花纹,老神在在地说道:
“难道,你真以为我会输?输给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
无极真人道:“别小看她,那背后是整个姜族。”
“姜族,嗤。”黑袍冷笑,“若你今日不来,我必定不会告诉你半个字。但你今日既然来了,我就让你好好看着,我是怎样亲手杀死我们姜族的天命巫主!”
黑袍说着那话时,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癫狂毁灭。
那种极度的兴奋,极度的狂热,极度的破坏欲——这等模样,已经无法简单用疯狂来形容了。
无极真人静静看着黑袍,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
“别这么看着我,我都说了我不会输!在那片结界里,我早就埋下了第三重陷阱,只要那个小娃娃踏足那个地方,就一定会……”
他话还没说完,面具后的脸色剧变!
他伸手攥住了胸口的衣服,疼痛攥住了心脏。
翻涌气血更是搅乱了他体内的气息,还有巨大的反噬力量降临在他身上。
很快,黑袍大口大口地吐出血,即使他紧紧捂嘴也无济于事,仍有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疼痛与混乱间,黑袍的银色面具哐当砸在地上,露出面具后的脸来。
无极真人稳坐石凳,冷静看着一切,动也不动。
他与黑袍相识数十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脸。
倒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汗水混着鲜血,好像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凄惨。
无极真人在心里啧啧两声,说不清楚是感慨,还是幸灾乐祸。
“是反噬吧。”无极真人幽幽道,“这就是你说的要杀了你们的巫主?”
“我……哇!”又是大口的血夹杂着内脏碎片吐了出来,黑袍迅速从袖中翻到药瓶,珍贵的丹药足足吃了一整瓶,才压住了他的伤势,也没有继续吐血了。
黑袍狼狈地坐在一滩血迹旁,头发凌乱,苍老惨白。
“是你败了,黑袍。”无极真人倏地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还掸了掸银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谢谢你让我看到今天的结果。”
黑袍仍然不接受这个事实,他明明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胜券在握,为什么到头来是他输了?
他的眼神跟表情,十足透露着他的不甘愿跟不理解。
“你还不懂吗?你从一开始就输了,你们姜族,从血脉上就已经拉开差距,你又如何能赢得聊姜家的嫡系神血,未来的天命巫主呢?”无极真人淡淡笑着,像是早就看到了这个结果。
黑袍的喉咙已经沙哑得跟个破锣似的了:“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