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对陈婉儿也是印象深刻,她们家和陈婉儿家是邻居,她虽然年纪小,是跟在陈永丰身后的小尾巴,但对陈家大姐,还是有很深的记忆。
陈婉儿聪明漂亮,到洋学堂读过书,而且她会变戏法,这是陈老太太记忆深刻的主要原因。
陈老太太记得她养的小猫死了,陈婉儿把小猫画到纸上,画中的小猫就是活了。
她还见过陈婉儿用草棍儿折蚂蚱,那蚂蚱会跳还会飞。
对儿时的陈老太太而言,这就是戏法,很神奇,也很有趣。
后来,陈婉儿和洋学堂里的男同学恋爱,家里坚决反对,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去,是陈永丰心软,偷偷放走了她,从此陈婉儿一去不回,生死不知。
陈永丰自责了一辈子,时常跟陈老太太念叨,当年要不是他多事,陈婉儿也不会失踪。
陈老太太说有件事她对任何人都没说,包括自己的丈夫,只等我们来。
听她的意思,她知道我们来不是听陈满福说的,难道她早有预料
陈老太太又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只有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布娃娃,小女孩也就三四岁的模样,穿着新式旗袍,扎着两只麻花辫。
黑白老照片中的小女孩就是陈老太太,她指着照片中的布娃娃说:“这是陈大姐给的。”
那布娃娃很精致,但在黑白照片里,两只又圆又大的黑睛珠,透着几分邪气,特别像电影里的鬼娃。
尤其是布娃娃头发披散着,好像刚从电视机里钻出来的贞子,它身上也穿着一条白色长裙。
陈老太太说,这个娃娃让她家大人很不喜欢,可是她喜欢得不得了,醒时抱着、睡觉还要抱着,根本不撒手。
陈婉儿失踪后,本来她也和别人一样,为这位大姐感到担心和难过。
两年后的一天,夜里她正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叫她。
后来她想,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反正当时她感觉自己醒了,发现是她怀里的布娃娃在叫她。
而且声音很像是陈大姐,布娃娃说它就是陈婉儿,有件事想托她帮忙。
陈老太太那会儿没觉得害怕,还挺高兴,以为是陈大姐回来了。
陈婉儿通过布娃娃告诉她,她暂时回不了家,她很想家,想念家人,可是回不来,她希望陈老太太帮她保管好布娃娃,一定要保管好。
陈老太太答应了她,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陈婉儿说她会看到的,等到一位陈家的小辈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她会跟着那个年轻人一起回来。
这要换了旁人,估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看了眼茶几上的照片,这一看不要紧,我愣了,我们从庄园带回来的、陈婉儿的照片,空了
照片里的背景还在,墙、花架、椅子,全在,唯独人没了。
哦呀呀,你们不要吓我我抬头看向陈老太太,发现她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陈清寒也注意到了,他很镇定地问:“那个布娃娃,还在您这”
陈老太太点点头:“嗯,就在那。”
她伸手一指我们身后,我和陈清寒坐在沙发上,沙发背上方有一排吊柜,两边是比较扁的小柜子,中间有个高半米多的大柜。
陈老太太指着中间的大柜子,陈清寒站起身,回手拉开柜门,里面果然立着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黑发、黑眼睛,白裙子,和黑白照片里的那只完全一样。
“这么多年,我一直好好保管着它,只等陈大姐回来。”陈老太太叹了口气,又似是很欣慰,了却了多年的心愿。
布娃娃静静立在柜子里,照片里的陈婉儿不见了,陈老太太的语气好像是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凭借一张空掉的照片,我们不能证明什么,封存了一百年的老照片,影像变淡或消失,就说里面的人跑出来了,没人会相信。
陈清寒关上柜门,重新坐下来,问陈老太太:“她为什么托你做这件事”
“她知道我命长吧。”陈老太太目光迷离了一瞬,“她知道很多事,我们不知道的事。”
她这话有点含糊了,不过我大概能猜出她在指什么。
“如果永丰知道这件事,怕是会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啊。”陈老太太带着些许伤感地口气说。
陈清寒来之前打听过,陈永丰也算是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咽气时家人都在病床边上。
他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放走了陈婉儿,导致她失踪,今后几十年杳无音信,但到了他那个年纪,比他年长的大堂姐,恐怕早就辞世了,所以他闭眼的时候挺痛快的,可能希望早点和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相见。
陈老太太本来不明白陈婉儿为什么要求她对任何保密,也是直到那一刻,才恍然悟出点什么。
人生有一怕,就是等不到想等的人,陈老太太满面忧伤地说。
看得出她对陈永丰的感情颇深,携手走过半个多世纪的人,金婚也庆祝过了,她说唯独这件事,她觉得对不起老头子,因为答应了陈大姐保密,所以每次陈永丰长吁短叹,她都假装不知情,心里特别难受。
陈老太太知道的就这些,我们也问不出别的,她当年只是个小孩子,估计陈婉儿也不会给她说太复杂难懂的事。
所以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