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夜幕上一轮皎月东升,大行宫的七十多座宫殿、九百多间房屋都溶浸在这如水的月光中。
观文殿里最后几个奏事的臣子退去,凤辰也躬身告退。
“你别走!”
殿上那个赭黄的身影顿时卸了前一刻的威严,惶惶伸出的手臂、紧绷的面容,无不透露着这个新君的彷惶忧惧。
声音落下,凤华沉默,这蝗槐涞镁睬那牡模就像没有人一样。
这一个月以来,皇帝励精图治,常朝、日朝、廷议早晚不辍,文臣武将的奏折一一当面批阅,全部妥善处理,大徵朝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皇帝像他这样努力于民生社稷。
凤辰知道,凤华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证明他这个曾被废黜的太子确实是可以堪当重任的明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讨好朝中众臣。
大徵朝一百多年走到如今,总体而言是个清明的世界,朝中有权臣但没有奸臣,勤勤恳恳的皇帝容易受到众臣的认同。
凤华为何要证明能力,又为什么要讨好众臣?
皆因冯太后那边一个月前就透露了风声,有意要召执守边关的郑王回京。美其名曰回京述职,随便参加凤辰的大婚典礼。其实太后的用意十分已很明显,就是要连同外戚势力扶持郑王取代凤华!
郑王凤砺,先帝贵妃所出,身份仅次于嫡出的凤华和凤辰。
他十三岁由先帝亲手送入军中,十多年来一直坐镇边关,双手不知砍下过多少强悍敌人的头颅,不知沾过多少滚烫浓稠的鲜血,战功赫赫,虽然不常在京师,但是在朝中威名一直稳如泰山。
虽然凤砺在朝中没有根植党羽,但是凭着自身的口碑,加上太后及其外戚的支持,只要他还朝,不愁不能瞬时筑起与凤华一较高下的势力。
观文殿里外都静谧在美好的夜色中,似乎不曾经历过人世变幻,未来也不会发生任何动荡。
“臣弟在。”凤辰声音清润,平静而镇定,给人以坚定的力量。
凤华平息了胸口的起伏,落回御座,呼吸凌乱道:“你不能走,你留在宫中!你要一直在朕的身边……”
凤辰从手中所执的玉笏中抬眸,沉静地看着凤华,道:“臣弟留宿宫中于礼不合。”
凤华道:“这时候还讲什么礼?!那女人心太狠了,这半个月她长秋宫中暴死了四人,她已经栽赃嫁祸于朕。朕不知道,下一步她会做什么?你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宫中,朕怕出了事……你进不来!”
凤辰听此,沉默地垂下了眼帘。
凤华从御座上起身,走到凤辰的面前,与他靠得极近极近。
“太后和冯巩今天一个在朝下,一个在朝上都在催促朕发谕旨叫郑王回京,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凤华的声音极低,低到只有凤辰能听见。
凤辰眼梢的余光瞥了瞥这空旷的殿室,深知不知哪个角落正有一双耳朵在听着他们的言谈。
凤辰与凤华对视,墨染一般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定声道:“同意她。”
凤华眼眶一裂,向后退了半步,震悚地看着凤辰道:“你说什么?同意她……同意宣旨召晋王入京?召他来颠覆朕吗?”
凤华真的要疯了,难道连自己的胞弟都不帮他!
凤辰沉稳地立着,等凤华气定,才接着道:“臣弟还有下半句。”
差点气坏的凤华顿时停住,神色严肃地看着凤辰,他深知凤辰这后面要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关键。
凤辰并不卖官子,眼色沉沉地直言道:“陛下不仅要召郑王回京,还要招宁王、淮王、楚王、代王、秦王……既然召了,就一起召吧,陛下不要厚此薄彼。”
凤华惊呆了,怔怔地看着凤辰!他眼瞳渐渐皱缩,随后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是夜,更深露重。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大兴宫的琼楼玉宇、桂殿兰宫中灵利地蹿跃飞掠。
“快,人往长喜宫去了!”
“速速加派人手,封锁宫门,务必抓住刺客!”
刺客?白锦玉头皮一阵发麻,太看得起她了。她不过是爬上了席天阁,搞了点灰尘泥土而已。
她摸了摸怀中弄到手的泥土,心中一阵后怕。
都怪平时翠渚的同门太谬赞她了,一天到晚地吹捧她的轻功登峰造极,常常玩笑说即使江湖大侠、大内高手也望尘莫及。
这种话挺多了,人也就失去了自知之明。这不,傍晚的时候她一听说宫中的席天阁里有各地的泥土,想也不想就换了夜行衣直奔皇宫而来。
现在想来真是不知者无畏!
她不仅高估了自己的能耐,还低估了这大兴宫的复杂格局。她光找这个席天阁就找了两个时辰,等到进去,也是花了半天功夫才找到那个‘千里江山’的沙盘。
幸好她地理在闻宴那儿学的不错,在毫无文字标识的沙盘上轻易就找到了庐州和扬州的位置。
好不容易刨了些土,又从席天阁全身而退地出来了,以为大功告成,没曾想走着走着居然迷路了!!!
夜路走多了会撞到鬼,这宫道走多了,自然也会撞到禁卫!
就在刚才,她糊里糊涂走进了一条死路,正打算翻过那堵她也不知道会通到哪里的宫墙时,倒霉地被几个禁卫兵撞见了!
这下真是眉毛上放爆竹——祸在眼前了,要是被禁卫抓住了——夜闯皇宫,杀头伺候。
这些禁卫很快盯上了她,而且经过几番追逐,她发现这些大内的禁卫根本不是花架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