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人,对权力、对朝局的敏感程度绝不允许他继续失神。
曹博缓缓地磕了个响头:“谢主子体恤。”
“下去吧。”庆文帝背过身挥手,没人能看清他的脸色,也没人能知道此时庆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
雷雨还在继续,七八月的雷雨惊天动地,震的京都上下难以入睡,也震的司礼监天塌了。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旧时的秩序逐渐混乱。
…
曹醇醒来时天还是黑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浅淡的蕙香,这种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淡淡地却很独特,有点像是人身上的味道。
“您醒了。”何乔倚半夜没睡,他心里有事又操心江半夏丑时应卯,所以听到丁点响声就蹦了起来。
曹醇捏着眉心问他:“现在什么时辰?”
“回督曹主,马上丑时。”何乔倚应声答道。
丑时了,曹醇扶着略微头疼的脑袋,这一觉睡得时间真长,他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觉。
何乔倚见曹醇半天不说话,他心里忐忑,于是试探的叫了声:“督主?您没事吧?”
曹醇缓过神来,他语气微沉:“去将江夏叫来。”
“老老大”何乔倚咽了口吐沫实话实说:“老大不在,她应卯去了。”
曹醇轻嗯了一声。
这个时辰将近丑时,外面又下着大雨,江半夏裹着蓑衣斗笠冲进雨幕,东华门门洞里站满了锦衣卫。
他们都不是底层的小喽喽,最差也是个百户,这些人亮了牌子登记后秩序井然的站于两侧。
外面雷雨震天,城门洞里却静的像两个世界。
他们等了许久,没有等来上官朱三十六反而等来了宫里的公公。
“都散了吧。”黄维抄着手语气和蔼:“皇爷体恤大家,免了今日早朝,你们也辛苦,都回去吧。”
“这”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冒着大雨赶来东华门的锦衣卫们各个面色怪异。
说恼火应该还够不上恼火,说不气那是不可能。
“黄公公亲自传话,还是为了我们这些粗人,实在不好意思。”锦衣卫中有人先应了话,后面的人立马应喝。
这群锦衣卫可不是什么青瓜蛋子,知道黄维是宫里能说得上话的大太监,各个语气巴结。
黄维笑容和蔼:“都散了吧。”
他转头时,下意识的看了眼江半夏,然后摇头背手的走掉了。
这一眼看的江半夏有些莫名其妙。
司礼监变天的消息天亮时不胫而走,不禁让人感叹这硕大的紫禁城里到底有多少人的眼线。
“恭喜,贺喜。”司礼监里的小太监们纷纷贺喜李三顺荣升掌印。
曹博在的时候,他就是司礼监的天,宫里太监宫女们的老祖宗,没人会想曹博有倒台的那一天。
如今却也是变天了,掌印这个位置,首席秉笔黄维没能坐上,东厂提督曹醇也没能坐上,最后竟落在了司礼监里最不起眼的李公公身上。
这能不惊,能不喜?
李三顺缓缓地坐上司礼监的主座,他贪婪的抚摸着座下那把代表权利的交椅。
“恭贺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堂下的小太监们震惊过后立马溜须拍马。
“刚才叫咱家什么?”李三顺尾音上挑,阴阳怪气至极。
“老祖宗”底下的小太监们被吓着了,以前曹博在时称呼掌印一直就老祖宗、老祖宗的叫着,也没觉得不对。
李三顺一拍桌子:“咱家还没老,当了祖宗,是要折寿!难道你们想让咱家折寿!”
后面折寿那两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蹦出。
司礼监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人精?都听出李三顺语气里的不满。
“咱家待人向来宽厚,以后都仔细点。”李三顺仰着脸,小人得势的嚣张气焰呼之欲出。
几个司礼监里的随堂太监相互对视一眼,立马应声:“祖宗您放心,我们定以您马首是瞻。”
被人如此拍马屁,李三顺心里乐的飘飘然,他哼道:“叫什么祖宗,无端将咱家喊老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呼咱家就成。”
司礼监里的太监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低,他们听话只会听三分,要是真像以前一样称呼李三顺,那恐怕才是摊上了真麻烦。
李三顺是什么人,曹博在的时候,司礼监绝对轮不上他来说话。
黄维、曹醇顶在他前面,想要出头比登天还难。
如今突然得势,李三顺怎么能不狂?怎么能不兴奋?他要死死的占住这个位置,他要让那些人永远爬不上来!
“行了,时辰不早了。”李三顺发话:“当值的不当值的,都散了。”
底下的小太监们无不称是。
雷雨还在继续,白天的雨势更猛,连大雨成一片不透风的雨幕,恍若倾盆泼水。
京都路况糟糕,当年成祖迁都时,京城按照当时人口设计规划,后来京都日渐繁盛,人口激增,路况也变得十分糟糕,每逢暴雨、暴雪,总会淹死个把人。
有京官写打油诗调侃京都的雨况‘京都七月雨如注,骑马出门何所之。马疲路滑愁无那,心忙恐后尚书期’
路不光滑还淤水,大雨下了一夜没停,路面积水已经到了小腿肚的位置,照这样下下去,沿街两侧店铺都要遭殃。
五城兵马司及京郊各卫所纷纷派兵丁上街扫水疏通街道,以防淹死百姓。
这种天气城里百姓担心的是积水倒灌,而城外百姓担心则是房屋倒塌问题,遇到大雨大雪天气,总